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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 第 50 章 我今晚睡哪(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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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

边角料也这么开心?”

弧形月门外探进一只脑袋。

在院外瞧了半晌热闹的玄白毫不留情地嘲笑胤奚。

胤奚一点也不生气,“我本是吃百家饭长大的,女郎这是顾念我。”

玄白受不了他,直接掀个白眼缩回脑袋。

池得宝还傻呵呵地想,这胤郎君果然和她一样,都是知恩念报的人啊。

纪小辞看着地上那道一点点朝女郎倾身的影子,冷色还是冷色,却隐约有些明白了,此人方才为何发怒。

纪小辞自知仗了兵器之利,道:“方才……”

“下次再切磋。”

胤奚淡淡说,眼睛不看旁人,比手请女郎先行。

他陪着谢澜安,沿卵石路往大厅去,醇声轻道:“眼看就是深秋,大司马攻虎牢关僵持不下,南人不适应北地严寒,入冬后只怕会休战了。”

谢澜安腰间组佩叮当,“你担心大司马得知太后倒台后,失了联盟,不肯班师回朝,会起异动?”

胤奚想想,谨慎地说:“青州这块位于两朝边陲的乱治之地,被大司马攻克下来,大司马未必肯松嘴。

青州临海,有水利之便,兼地产丰富,若能戍军防北胡反攻,用心经营,好处很大。”

谢澜安却摇头:“青州固然紧要,你要明白,京口才是褚啸崖立根之本。

若他滞留青州,后方粮草一断,他那数以十万计的军队便如无楫之舟,无异水上飘萍。

正因金陵局势变易,他不赶紧还朝重新树立威势,才会落于人后。”

从一开始,谢澜安推动北伐的目的,便是以调离外戚援手,顺利灭庾为重。

在此根基上,保证前线兵将不因她的算计而折损,是她费心邀来崔膺、靳长庭、何羡等人,统算行军路程与资粮的原因。

崔先生对这场北伐寄予厚望,但她从没想过大司马可以一举攻下洛阳。

北征三个月,如今能打下青州,已经很够本了。

衰奴有句话说得不错,青州接下来由谁主理,如何整治才能顺利融入南朝版图,才是重要的事。

她转头,看见胤奚认真听教的神情,弯弯唇:“文武两道,你是对兵法战略更感兴趣,决定从武了吗?”

世人夸人,动辄爱说文武全才,其实人的精力有限,要走哪条路到底要有个侧重。

或以文佐武,那便是儒将,或有武艺傍身的醇儒,练武只为了健壮体魄,不至于案牍劳形。

现阶段谢澜安什么都教胤奚一些,不给他框设限制,是为了他全面了解六艺九流,自己选择擅长的道路。

胤奚眉间却逸散出一瞬情切,咬着重音:“女郎,我也在学写文章了……”

恰好这时,山伯恭请家主入厅,准备开席的声音传来。

所以谢澜安没有细究,胤奚话中为何要说那个“也”

武婢们在西院这边用膳,立功的精锐武卫自在外庭,里头宴厅,便都是自家人了。

今日是胤奚进府以来第一次入正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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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他仿佛不知有人看,跽坐在席,蕴藉安静。

谢氏兄妹如今几乎习惯了谢澜安身边跟着这么个人,别人看两眼也罢了,谢丰年却促狭,见席间摆着一道逐夷酱,胤奚却一筷未动,不由笑问:

“这逐夷酱是以河肠肉蜜渍而成,鲜美无比,胤郎君怎不尝尝?”

他这一问,除了晏冬浅笑不语,众人目光不由都看向胤奚。

胤奚抬起眼,目光掠过主位,正好问出来:“何以女郎案上没有?”

原来方才婢女们将这道菜分送于各人案前,唯独忽略了谢澜安。

宴厅两端座次离得远,胤奚人在末座,居然留意到了。

谢澜安听了一笑:“我从不吃水物,你且尝鲜。”

水物含灵。

胤奚心中默念女郎表字的出处,明白过来,低下眼睫没说什么,也始终没动那道菜。

谢丰年眼尖,盯了胤奚好一阵,就笑起来:“胤郎君呀胤郎君,你学我阿姊也无用,这醢酱寻常难见,过时不候,你真不吃?”

谢澜安知道这小皮猴没恶意,随他们闹去。

谢策笑着数落弟弟:“属你没个正形。”

胤奚被揭穿心事,色亦如常:“奚还是更想尝尝饴糖粽子的滋味。”

他这机锋一般人不懂,谢丰年揶揄不成,反被揭短,登时磨牙讪讪,“嗐,多久的事了,还记着呢。”

绿袍少年不睬这讨厌鬼了,转头与人拼酒,指着案上兴致高昂:“暹罗酒,秋露白,西风烈,任选其一,谁能把小公子喝倒我就服谁!

不过可千万别混着喝啊,混酒劲烈,谁也顶不住三杯,别说小公子胜之不武!”

他今日如此得意,全因他的阿姊为陛下除贼立功,享誉金陵,谢丰年心里头跟着痛快,这也情有可原。

所以也无人太过拘束他。

崔膺的高徒在旁搭腔:“那足下该等阮郎君凯旋时与他斗酒啊,听闻吴郡阮郎雄膂姿器,千杯不倒——这次回来,也该立功升官了吧。”

胤奚眉宇轻轻一动。

文良玉是席间最安静的,不管别人怎样笑谑,他只举杯向好友敬一樽酒:“含灵,心中大不平,今可消弥几分?”

那片声音婉约清浅,并不与人争高,却仿佛除了他,再无人堪称谢含灵知己了。

胤奚练功练五感,目力耳力都大有精进,不偏不倚将这句话听在耳中。

他盯着案上的莲花纹酒壶,尚未喝酒,已觉腹内烦躁起来。

他不会喝酒。

上一次喝酒,还是在他八岁那年。

那时爹娘还都在,阿爹接了场大活高兴,晚上吃饭便用筷头蘸了点酒水逗他。

只是两三滴,结果那一宿他也不记得怎么过的,只知道次日清醒过来,已经是下半晌了。

他睁眼便见自己整个儿黏在娘亲怀里,娘亲正无奈地搂着他,见他醒了,唤声祖宗,哭笑不得地说他昨夜缠着她撒娇了一晚上。

胤奚自己却一点记忆也无。

自那以后他便知道,他是喝不了酒的。

筵席上首,女郎正含笑与她的琴友知己同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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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不经心饮了个干净。

喝完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儿,谁知道呢?

宴散时已经很晚了。

谢丰年身形打晃,俊面熏红,硬是说自己没醉。

谢澜安浅饮几杯,稍觉熏然,她令家仆好生将大家送回庭馆,又命人将武卫们安顿妥当,留清醒的护院看好门户,而后自回了上房。

她前脚才进院子,身后便有一道斜逸如梅的颀影,跟随了进来。

束梦先发现了他,连忙低呼:“郎君,你走错院子了吧?”

谢澜安赩眼回眸,那片胜过月华的雪白一下踉跄过来,几乎凑到她的鼻尖前。

酒色染上他的眉弓,男子嫣红的眼睑上荡漾起一池水汪汪的醉泉,他伸手就勾过谢澜安衣袖,小拇指顺势爬上她的手背,勾勾挠挠:“我今晚睡哪?”

这声鼻音呢哝的清甜浅喃,直接让谢澜安醒了酒。

他迁就俯着身,脑袋快要抵到她颈窝上,谢澜安被一片混着酒香的呼吸喷吐在耳窝,后脊酥麻。

她眯眼侧头躲开,凉薄地开口:“胤衰奴,又装?”

束梦在旁目光晶亮地不敢言声,心说胤郎君这是喝了多少呀,能醉成这样?还有娘子,手,手,您是不是忘记把手也躲开了!

小庭溶溶月,胤奚双目迷离。

他牵着谢澜安的手轻轻晃,看看前方点灯的屋子,又迟缓地转头,看着旁厢那间漆黑的屋子,仿佛在辨认。

那间屋子是阮伏鲸之前住的地方,自从他入伍,此屋便空置了。

谢澜安嘴角微动,懒懒盯着胤奚,看他能装到什么时候。

很快,胤奚确定下来,他低头注视这个女子,心中不知为何万分欢喜,嗓音又软又黏人:“衰奴想住这间……伏鲸哥哥不会生我的气吧?”

束梦瞬间把嘴捂上了!

小婢子悄悄倒退而走。

谢澜安眼瞳放大,继而欲言又止,她愁得抽出手在胤奚眼前晃了两晃,“你叫人什么?莫非真醉了?”

幕天夜色,月光柔和地缀在梢头,雪白的襟领束得胤奚喉咙发渴。

他偏脸儿扯开交领。

迟钝地寻思两秒,他郑重点头:“嗯!”

嗯完有些失神,低头找了半天,又把她的手抓回手里才安心。

谢澜安另一手淡薄地勾起他的下巴,审视那双寻不着焦点的琥珀瞳仁,那张脸因染了酒色,有种不自知的纯媚。

仿佛真是醉了。

左右无人,谢澜安忽然压低声音:“那你该叫我什么?”

胤奚迷惑地顿了下,软声:“女郎。”

谢澜安:“女郎姐姐。”

谁知胤奚听后很慢地眨了下眼,直接笑倒在谢澜安肩上。

他笑得胸膛震颤,一脸不好糊弄的神气,歪着头与她咬耳朵:“我比你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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