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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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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终于亮了,这一日的至暗时刻才刚刚来临。

坛场的隆重庄严早已荡然无存,留数十个胆战心惊的道童们在奋力清扫残迹灰烬,一片荒凉破败。

罗天大醮的坛场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被焚烧了。

那些本被视作神明下降的日月灯仿佛变成了妖魔鬼怪,引燃整个坛场,将一切焚为灰烬。

在这场火灾中,即便有谢衡之的舍身相救,圣上的道袍也依然着了火

() ,在他腿上留下一处烧伤。

年迈的太后惊厥昏迷,皇后的发髻也被烧毁,狼狈不堪。

其实伤势最严重的,当属大皇子。

据说他是最后一个躲避火雨的人,救火的侍卫们回过神时,只见他的衣衫已经燃了起来,人却还伫立不动,对自身险境浑然不知。

其他人倒是幸免于难,但到底都是贵戚权门,即便没有受伤,也需太医安抚心悸。

因此眼下大罗山最忙碌的人是随行的太医,他们在太医院都已经颇有资历,如今却忙得亲自背着药箱四处奔走治伤。

太医院院首平日里独独伺候圣上,如今也是进进出出圣上所住的袇房好几趟,却一眼也不敢多看跪在门前的大皇子。

他被烧毁的衣衫尚未来得及换下,后襟烧成了焦砟,一抖便碎,袒露出焦黑的里衣。

堂堂皇家长子狼狈至此,跪在袇房前痛哭流涕,无人敢直视。

“父皇!父皇!您见见儿臣吧!()”

“您见见儿臣吧!父皇!?()『来[]_看最新章节_完整章节』()”

一声声哭喊,大皇子已经磕破了额头,袇房内依然毫无动静。

许久之后,那道门终于开了。

大皇子立刻膝行上前,几步后却发现出来的是谢衡之。

他立于台阶之上,衣袂被烧毁了大片,尤沾着灰烬,但他居高临下垂眸看向大皇子时,神色间不见丝毫狼狈,只有无尽的胜者姿态。

两人目光交汇的瞬间,大皇子神色剧变,只剩胸脯剧烈起伏着。

谢衡之一张口,声音尤其淡然。

“殿下,您可知圣上今晨服用了丹药?”

大皇子不明白谢衡之什么意思,也没有心力去思考。

随即便听谢衡之又道:“圣上如今怒火攻心,已经晕厥过去,您还是不要火上浇油的好。”

听到“晕厥”两个字,大皇子浑身都抖了起来。

即便是几年前定远伯被揭发造反,圣上也只是险些晕过去……

怎么会这样……

这个黎明似乎是一场噩梦,他至今还不肯相信罗天大醮在他的设计下变成了一场灾难。

他分明试验过了多次,那些日月灯在工匠的改造下会如同孔明灯一般冉冉升空,怎会突然烧透坠落?

“是你!”忽然间,大皇子如梦初醒,直指谢衡之,“这一切都是你!是你在日月灯上动了手脚!”

“殿下切勿血口喷人。”

谢衡之下了两步台阶,站到他面前,“日月灯升空是殿下刻意为之,实乃欺君之罪,臣可没有这个胆子。何况——”

他笑了笑,“昨夜里您亲口在圣上面前大肆邀功,说本次大醮由您一人大包大揽,臣只是打打下手。怎的出了事,就要赖到臣的头上了?殿下未免欺人太甚。”

此时谢衡之说什么在大皇子耳里都是狡辩,他像疯了一般扑过去。

“是你!是你和太子联合起来陷害我!是你们!”

可惜大皇子

() 还没碰到谢衡之一根指头,便有侍卫上前扯开了他。()

如今这架势,圣上虽还昏迷不醒,众人也都知大皇子难逃一劫,头上已经戴上了弥天大罪,下手也没那么客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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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着大皇子被侍卫摁了回去,谢衡之瞄了眼他脖子上触目惊心的烫伤,忽然问道:“殿下,您说这大冷天的,是被大火灼烧要疼一些,还是被冰水泡着更痛苦呢?”

-

宫观厢房内。

亦泠不知自己是怎么回到厢房的,她浑身都在发抖,几乎靠着婢女们的搀扶才能顺利行走。

即便已经回到住所有一会儿了,她的心绪依然无法平静,耳边似乎还萦绕着尖叫疾呼声。

“夫人,已经午时了。”曹嬷嬷从外头端了几碗素粥过来,“如今整个大罗山都乱做了一团,也没什么吃的,您先将就着喝点儿粥。”

亦泠摇摇头,依旧在屋子里来回踱步。

曹嬷嬷见状,劝慰道:“已经没事了,夫人,您别害怕了,咱们这不是好端端回来了吗?”

“我不饿,你们先吃吧。”

亦泠眉头紧蹙,确实没有丝毫食欲。

因为她害怕的根本不是这一场变故,而是……

她抬眼,看着守在门外的刀雨的身影。

回想起刀雨突然送来的暖炉,以及她和谢老夫人及谢萱逃离坛场时,刀雨沉着冷静在前方开路的模样。

亦泠断定,这是一场谢衡之早有预料的劫难。

可他若是早有预料,为何还要将自己的家人带来大罗山呢?

以他那护短的性子,若知道大罗山此行会有危险,定会让自己家人待在谢府中闭门不出。

除非……

想到谢衡之在朝中的立场,亦泠心头忽然猛跳起来。

除非这根本就是他蓄意为之的一场栽赃陷害。

从太子称病的那一刻起,他们的计划就开始了。

所以他要自己的家人全都到场,以免被人揪住他的把柄。

思及此,在这烧着火墙的屋子里,亦泠忽然不寒而栗。

她平日里总是待在谢府,看惯了谢衡之随和宽厚的模样,差点忘了他是一个在上京翻手为云覆手雨的人物。

那可是当今圣上的长子啊,是站在整个王朝的权力最顶端的人。

若是大皇子站在亦泠面前,她连能否对视都要掂量几分。换作了寻常平头百姓,更是做梦都不敢梦到皇室的人。

谢衡之却出手就是奔着要大皇子不得好死的手段。

回想起当时,亦泠眼前似乎又浮现了圣上惊惶失措、太后皇后怛然失色,以及王公贵族们惊呼逃窜的场景。

他怎么敢的……

偏偏在亦泠毛骨悚然之际,谢衡之回来了。

他一踏进屋子,曹嬷嬷和锦葵便识趣地走了出去,想着亦泠终于能安心一些了。

不料一见着他,亦泠就步步后退,仓皇地跌坐到了床上。

听到动静,正在擦脸的谢衡之回头看她一眼。

“怎么了?”

亦泠没说话,只是惶恐不安地看着他。

眼前这个男人,着实有些太可怕了。

“还害怕?”

谢衡之将擦脸的湿帕子撂下,朝亦泠走来,“已经没事了,只是一场意外。”

“意外?”

亦泠脱口而出,“你说这只是意外?”

谢衡之的脚步忽然顿住,目光沉沉。

没有说话,便是默认。

亦泠的思绪几乎已经惊到停滞,望着眼前这个已经有些熟悉的男人,嚅嚅说道:“……你就不怕吗?他可是圣上的长子。”

“怕?”

谢衡之背转过身站到了炭盆桌前,抬手取暖。

亦泠看不见他的神情,只能听见他云淡风轻的声音。

“他敢动我的人,就该想到有今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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