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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春日(04)(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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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琼的心情很复杂,她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当下的感受。就像是一口气干下了一整瓶烈酒,舌头脑子都变得麻木不仁,钝钝的,半点知觉都没有。

她想开口说点什么,却发觉自己喉头发紧,声带像是被掐住了,根本发不出声。相较于她的麻木,苏昼却异常兴奋。

男人双眸明亮,燃着一簇簇小火苗。看向严琼的眼神无比炙热。他神色惊喜,迫不及待地去抓严琼的手,语气迫切, “琼琼,快进来!”

严琼神情呆滞,脑子是一团浆糊,很难正常思考,只剩下一颗心脏孤独而又亢奋地跳动着。她犹如牵线木偶,任由苏昼将她带进了屋内。

"砰……"

一声响,防盗门重重合上,隔绝掉外头的一切。屋内屋外,两个世界。

苏昼从鞋架上拿来自己的拖鞋,放到严琼脚边,提醒她换鞋。

她空茫地站在门口,身体如枯木般僵直,像是被掏空了灵魂的美丽人偶,一动不动。苏昼见她不动,禁不住出声提醒: "琼琼?"

严琼如梦初醒,蹬掉高跟鞋,换上了拖鞋。

跟着拖鞋走到客厅,她还来不及打量室内的环境,就听见苏昼激动的声音, “琼琼,你先坐,我去给你倒杯水。"

她没吱声,目光越过男人,径直投向四周。

主色调是绿色系,墨绿色墙纸、胡桃木纹、法式拱门和壁橱、做旧的瓷砖、藤编和复古家具,入眼一大片绿色。

加上屋内的各色绿植,恍惚间误入了原始森林。养眼的同时,让人由内而外感到沉静。

当年精挑细选选中了这套房子,严琼对未来有无限憧憬。这套房子不仅仅是她和苏昼的婚房,更是她对婚后生活的美好展望。

她咨询了好几个室内设计师,设计出一整套装修方案,甚至连刷什么颜色的墙漆,贴什么材质的地板,窗帘是换手动的还是自动的,屋子里放什么摆件,事无巨细,完完整整,她早早就规划好了。

只等交房,她就能将自己的方案付诸实践。

只可惜一切还来不及实施,她就和苏昼分手了。装修戛然而止,她美好的未来也戛然而止。

像是做了一场梦,梦醒后她一无所有。

和苏昼分手后,

她生了一场大病,浑浑噩噩过了大半年。第二年春天,靳恩亭拉她进樊林工作。忙碌的工作让她不再有时间伤春悲秋,沉迷过往。这套房子慢慢就淡出了她的记忆。

如果不是今天刚好来到青云山居替靳恩亭看房,她根本不会想起这套房子。人的记忆是会自动筛选的,它会筛掉一部分痛苦的回忆,只保留美好的。有关苏昼的回忆,她的大脑保留了一部分,遗忘了另一部分。

时隔六年,严琼再次踏进这套房子,它早已不是毛坯,它被精心装修好了,就是按照她当年的设计方案,每一个细节都精准还原。

她突然觉得很可笑,这样算什么呢?

苏昼留着这套房子不卖,还把它装修好,是在追忆往昔,还是在自我感动?

此刻,站在这里,严琼曾经憧憬的房子出现在自己眼前,她没有一丝一毫的激动,有的反而是一种清醒的麻木。

整整六年,经春累秋,她的心肠早就硬了。她也不再是当年那个恋爱脑,一套房子不足以让她回头。

苏昼从饮水机里接了杯温水,装在火山杯里,递给严琼,"琼琼,喝水。"严琼没接,转身就走。

她在这间屋子里待不下去,她觉得呼吸不畅,非常窒息。

“琼琼!”苏昼眼疾手快追到玄关,直接擒住她的手腕, "你先别走。"严琼用力挣脱开他的手,眼神冰冷,毫无温度, "放手!"他握得太紧,手腕隐隐生疼,她挣脱了好几次都没挣脱开。他迫切道: “你听我说几句话,不会耽误你太长时间。”

"你想说什么?"眼底遍布冰霜,严琼眼神冰冷,就像是在看待陌生人。

右手抓着严琼的手腕,苏昼不敢松手。他怕自己一松手,她就会原地消失。他做了无数个噩梦,梦里她就是现在这副样子,姿态倨傲,冷眼旁观,随时随地就会消失不见。他永远都抓不住她。

左手不自觉握拳,手背青筋暴起,他认命道:“琼琼,这么多年我一直放不下你。”男人的声音压得很低很低,是倾诉,更是某种意义上的妥协。

当年的A大男神,天之骄子,凭借自己的一张脸女朋友换了一个又一个。他肆意妄为,游戏人间,从未认真对待过感情。

直到遇到严琼,他才彻彻底底地栽了。行至今日,是他

活该,他活该自尝苦果。

严琼面无表情,近乎冷漠。

她冷冷一笑,从牙缝里挤出话来: “苏昼,你故作深情给谁看?你别忘了,当年可是你先放弃我的。"

只这一句,让苏昼如遭雷劈,他怔然一瞬,下意识松开了手。严琼解救出自己的右手,拉开防盗门,头也不回就走了。

从小区离开,严琼一口气开了两条街才停下来。握方向盘的手一直在抖,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坏情绪堆积如山,压在肺腔里,就像是鼓胀的气球,似乎下一秒就会爆炸。严琼急需做点什么,不然她一定会疯的。

她把车停在路边,从储物格里翻出一瓶小瓶的山泉水,她迫不及待拧开瓶盖,仰头猛灌了大半瓶。

喝得太急,她呛到了,剧烈咳嗽起来。咳得眼泪汪汪,五官扭曲。好不容易才平复下来。她囫囵抹掉嘴角的水渍,大口大口喘气。她像是被困在瓮里,空气逐渐稀薄,窒息感越来越明显,无处遁逃。苏唇为什么要回国?

为什么要来扰乱她的生活?

她这六年已经过得够苦了,他为什么要来雪上加霜?她这个状态实在没法自己开车回家。

安全起见,她叫了代驾。

代驾小哥十分钟以后就位,瞅见严琼脸色苍白,唇色惨淡,面露担忧, "美女,你没事吧?"严琼揉揉自己的太阳穴,有气无力道: “我没事。”

她从主驾挪去了后座,身体陷进座位,整个人疲乏得很厉害。这种感觉就好像是经历了一场大战,她奋力厮杀,精疲力竭。她刚闭上眼睛,想养会儿神,耳旁猝不及防响起一串刺耳的铃声。眼皮一跳,太阳穴抽疼。

她瞟了一眼屏幕,赶紧接通语音电话, "怎么说,黎大小姐?"电话那头是个同样年轻动听的女声,来自严琼的大学室友黎漾。

"琼琼,妙仪来青陵出差了,晚上一起聚聚呗?"

黎漾和林妙仪是严琼的大学室友。她们那届都是四人寝,唯独严琼那个寝室是三人寝,受限于宿舍的大小,只能放得下三张床。

三个姑娘大学混了四年,关系处得比什么都铁。黎漾是青陵本地人,她和严琼从小学就是同学,一路同班到了大学。毕业后考进银行,如今混到了项目经理。

林妙仪则是宛丘人,一毕业就回老家考了公务员,如今在县政府工作。

毕业好几年,三个姑娘的联系一直没断过。只要林妙仪到青陵出差,三人就会约着聚一聚。

如果碰到严琼和黎漾去宛丘出差,她们也会特意去看望林妙仪。

时间和空间都没能冲淡三人的友谊。

严琼朋友不多,除了靳恩亭这个死党,也就只剩下黎漾和林妙仪了。那两人结婚,都是她去当伴娘。

突然接到黎漾的电话,严琼的表情瞬间放松下来,眉宇间露出惊喜,赶紧说: “咱们在三杯两盏见。"

读大学那会儿,三人时常跑去三杯两盏嗨皮,这家中式小酒馆算是三个姑娘的大本营。挂完电话,严琼立马让代驾小哥改道去三杯两盏。

她现在心情糟糕透了,回家免不了东想西想,还不如和朋友们聚聚,还能转移注意力。暮色逐渐深沉,堆满晚霞的天空也很快平淡下来,失去了色彩。

路灯早早就亮了起来,远处霓虹闪烁,灯火绚烂,像是坠落人间的星河。

生活恶劣又冷情,这俗世阵痛,总喜欢跟人开玩笑。红尘男女,被困其中,谁都挣脱不掉。纵然生活千难万难,她有三五好友,闲时一聚,各自倒倒苦水,足以冲散诸多痛苦。

清明过后,春意愈加明显,满城春色拦不住。

枝白路的樱花开得格外热闹,粉白似雪,灿若烟霞,引得很多市民前来拍照打卡。工作日,可酒馆里的热闹程度却丝毫不亚于周末。

台上驻唱歌手抱着把电吉他深情演唱一首粤语歌,歌声一响,带给人极致的宿命感——

苦海翻起爱恨

在世间难逃避命运

相亲竟不可接近

或我应该相信是缘分【注】

旋律伤感,唱尽了爱而不得的辛酸和无奈。

严琼随意听了一耳朵,使劲儿晃动脑袋,企图将这伤感的音乐挤出脑袋。酒吧可以点歌,她花钱叫歌手换了首轻快的英文歌。

黎漾和林妙仪比严琼早到十分钟。两个姑娘坐在靠窗的座位,一人点了杯气泡水。严琼换歌,她俩看得清清楚楚。

黎漾咬住吸管,轻轻吸一口气泡水,模样享受。她面露不解, "那么经典的老歌,换掉

干嘛呀?"严琼拉开椅子坐下,随手把包包放在一旁,嗓音徐徐,"年纪大了,听不了悲情的歌。"

黎漾: "……"

她轻抬眼皮看向林妙仪,小声问: “这次待几天?”林妙仪答:“三到五天,还不确定,也有可能是一周。”严琼: "酒店订了吗?要不要住我家?"

林妙仪: “我老公跟着一起来的,我们订了酒店。”

黎漾自上而下打量着严琼,咧开嘴角笑, "大忙人,这次来得挺快啊!"严琼:“你刚给我打电话我正好在附近,离得不远。”

黎漾: “你今天没加班?”

以前约严琼,十次有九次她都在加班。靳恩亭有她这么敬业的员工不知道多省心。

严琼坦言: “我最近在休假。”

“不是吧?”黎漾表情惊讶,语气夸张,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咱们严副总还舍得休假。"严琼低头翻菜单,有理有据道: “钱是挣不完的,命比较重要。”林妙仪闻言一笑,公然调侃: “卷王居然还有这觉悟,难得啊!”

严琼挥挥手, "行了,你俩就别打趣我了,我休不了几天假,靳恩亭老催我回去上班。"黎漾挑了挑眉, "你管他干嘛!你休你的假,他催他的,你只要不回公司,他能拿你怎么样。"

严琼: “我就是这么想的,先爽几天再说。”

提起靳恩亭,严琼就忍不住和两位小姐妹吐槽他,堂堂一霸总,现在竟然恋爱上头,被新余妹妹拿捏得死死的。

“是人都会遇到自己的死穴,或早或晚罢了。”黎漾耸耸肩,一副过来人看清一切的姿态。

"漾漾说得对!”林妙仪安静地望着严琼,不假思索道: “你当年还不是把苏昼拿捏得死死的。"

听到苏昼的名字,严琼脸色微变。

黎漾拍了下林妙仪的手背,给她使眼色, "你好端端提苏昼做什么!"意识到自己失言,林妙仪赶紧替自己找补回来, "琼琼,大闸蟹来几份?"熟醉大闸蟹是这家店的招牌,严琼每次来都会点。

现在不是吃大闸蟹的季节,可这并不影响

她吃大闸蟹的热情。他们家的大闸蟹总能捕获她的味蕾。

见好友小心翼翼,着急忙慌转移话题,严琼不禁失笑。

她当年和苏昼分手闹得很难看,可以说是决裂,大有老死不相往来的意思。这几年黎漾和林妙仪对苏昼讳莫如深,从不提及,生怕惹她不快。

一开始确实不能提苏昼,一提准炸。后面时间长了,一切都淡下来,她不至于失态。但苏昼始终是梗在她心头的一根刺,吐不出来,只会越扎越深。

黎漾和林妙仪清楚这一点,两人从来不敢提苏昼。严琼笑着说: “没那么恐怖,苏昼回国了,进了樊林。”

黎漾:"……"

林妙仪: "……"

黎漾惊讶不已,她张大嘴巴,能生吞一头牛。"也就是说你后面要跟苏昼一起共事?"

"我职位比他高,他在我手底下工作。"严琼及时纠正好友的措辞。黎漾追问: "你能忍受和前男友一起工作?"严琼:“那没办法,我暂时还不想辞职。”

林妙仪笑着问:“琼琼,和前男友久别重逢什么感受?”严琼晃着脑袋, "天崩地裂。"

三个姑娘点了一大堆美食,还叫了两壶银耳米酒。难得的girl time,胡吃海喝,侃大山,什么话题都能聊。严琼原本阴郁的心情很快就明朗起来。

三人聊了各自的近况。在快节奏的当下,压力与日俱增,成年人的世界都被工作给填满了。除去工作,就是感情生活。

黎漾和林妙仪都是毕婚族,一毕业就结了婚。三个姐妹中,只剩严琼还单着。她们都清楚她和苏昼的那段过去,每次聚会,都会默契地不提这茬。

“我决定去相亲了,你俩快给我介绍优质男青年。”严琼抱着酒杯,大有壮士断腕的决心。

苏昼这次回国,让严琼愈加深刻地认识到她不能再这么沉溺于过去,她必须要让自己走出来。他俩再无可能,她根本不会回头。一切都该翻篇了,她需要往前看。

而放弃一段感情最好的方法就是去结识新的人,开始一段新的感情。

这几年,她身边的人来来去去,其中不乏一些优秀的适龄青年。可惜她走马观花,从未上心。父母明里暗

里催了无数次,她都当耳旁风。

她心里很清楚,人不可能永远守着一段破碎、痛苦的回忆过一辈子。也是时候做出改变了。听说严琼要相亲,黎漾和林妙仪深感意外,还以为她喝醉了说胡话。

可见她一脸郑重的表情,两人才意识到她不是在开玩笑。

苏昼就是严琼的死穴,这么多年都绕不过去。时隔多年,两人重逢,黎漾和林妙仪也不知道这两人究竟什么情况。

朋友的感情生活她们没法过问太多。

林妙仪只能顺着严琼的话往下说: “你想相亲还不简单,我单位就有好几个单身优质男,我回去就把他们微信推给你。"

严琼傻笑, “我要帅哥。”

林妙仪: "放心,都是帅哥,不帅的我哪敢介绍给你呀!这几个你要是不满意,我老公单位的优质男更多,不愁找不着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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