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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除夕(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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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天将中午了,本以为孙女不来了,大过年的,他也不好上顾家去闹,但想想不听话的小儿子,再看看大儿子的灵位,心情就更加晦涩了。

而林白青进门时神态蔫蔫的,老爷子的心情简直,已经跌到谷底了。她虽然喊了爷爷,但喊的不情不愿,把老爷子的心给吊了个七上八下。这时蓦然听顾培说柳连枝给他送茶叶,顿时心气儿一震。他明白了: “是柳教授让青青改的口?”顾培愣了一下,点头: “嗯。”

楚春亭脸已经裂开花了,再指茶叶: “这也是柳教授特意让她带给我的?”林白青依然撇着嘴,气鼓鼓的,起身,进堂屋了。

孙女还在甩脸子,但老爷子乐的只想哈哈大笑: “所以青青不想陪我来过节,是柳教授把她赶回来的,对不对?"

顾培不需要演技,因为楚春亭的想象力太丰富了,他自己就会脑补。他腿脚不太方便,起身要人搀,示意顾培搀他: “走,扶我去正房。”虽然孙女气鼓鼓,但他非但不生气,郁闷也一扫而空,此时乐的合不拢嘴。林白青已经进了堂屋,从案头拈起香来,对灯

点着,要祭楚家的祖宗了。

她是自小跟着顾明敬香的,最熟悉礼节,不会像别的年青人那么敷衍,拈上香,跪下,还要对着牌位祷告,念念有辞,对着奶奶,父亲,一个个的磕头。

楚春亭走到窗户外,侧耳一听,就听见她说: “爸爸,虽然外婆也很想我留下陪她过年,但她觉得你和爷爷会更需要我……"

负手再笑,楚春亭对顾培说:“陪我吃个午饭你们就去东海厂,陪柳连枝去。”

顾培皱眉头: "不好吧,今天除夕,我们应该陪着您的。"

楚春亭断然说: “去陪柳连枝吧,我一孤寡老头子,自己呆着最自在。”

又忍不住幸灾乐祸: “正所谓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我算是明白了,青青呀,我这辈子是降不住了,但她外婆可以。"

在他看来,先送礼物就等于先低头,还把不情不愿的孙女儿赶回来陪他,柳连枝如此体贴大度,他自然也不能显得小家子气。

见孙女磕完了头还跪在地上,望着她爸爸的牌位不肯起来,也知道她伤心,楚春亭又说: “行了,我放了你了,青青,吃完饭就去陪你外婆吧。"

顾培大惊,因为他媳妇儿蓦的回头,极肉麻的来了一句: "您不生气的吗?"

“我有什么好生气的?”楚春亭一笑,干脆来一句: “当初我从你外婆那儿拿走的东西可不少,这么着吧,你去了以后通知她一声,等过了年,我列个单子,把她喜欢的几样给她送回去。"

林白青依旧跪在地上,由衷的笑了:“爷爷,我外婆说您是个刀子嘴巴豆腐心肠,还说你这人虽然表面行事乖张,但为人有骨气,有节气,是个再好不过的人,我还不信呢,看来您还真是。"

再聪明的老爷子,也经不住孙女的嘴巴甜,会夸。

楚春亭给孙女一席话夸的哈哈大笑,而一直以来,他对柳连枝的评价都很高,此时颇有几分英雄惜英雄的快慰,当然,虽然孙女只陪他吃了个午饭就走了,但他心里乐的很,乐的跟吃了蜜似的。

而林白青到了东海厂,柳家,也是照旧,再来一场戏。

养的再亲也不比亲生的,大过年的,别人家热热闹闹,儿孙闹欢于膝下,柳连枝对小马佳并不甚亲,再

加上惦记女儿,心里也不舒服。

赶在晚饭前,看到亲孙女来了,心里自然开心。但也要责怪她两句,问她为啥不在楚家呆着。

这回就由林白青自己说了: “是我爷爷赶我来陪您的呀,怎么,您也不要我?”柳连枝愣了一下: “真的?”

林白青趁势说:“这有啥真的假的,我爷爷已经深刻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还说过几天,就会把原来拿走的,您最爱的几样东西给您送回来呢。"

其实真要说一丁一卯的算,当初楚春亭掌走那些东西并没有做错。

东西要在她手里,早就毁光了,当时被他拿走,才是那些古玩最好的归宿。可如今他竟然要还回来?

柳连枝默了半晌,终于说: “青青,等你妈妈回来了,咱约个时间,就在家里,把你爷爷请来,我们大家一起,好好吃顿团圆饭!"

林白青看眼目瞪口呆的顾培,挑眉一笑。

心说看吧,一场双簧,外婆和爷爷的成见彻底解除了。而等下回再见,他们就能心平气和的,在一张桌子上吃饭了。

当然,顾此也不能失彼,所以陪着外婆吃完饭,林白青就又带着顾培回了楚家,除夕要守夜的,他俩遂安排石大妈回自家过年,俩人陪着老爷子一起听收音机,吃瓜子聊天儿,好好陪了这老头子一晚上。

收获当然不小,初—一大清早,被哄到飘飘然的老爷子不但给了孙女一只大红包,还给了顾培一样好东西,是一块珐琅怀表,而且是维多利亚时代的。

维多利亚时代的珐琅,工艺精细,造型精美,就算顾培不了解古玩,光凭他对西方历史的了解,就知道它肯定价值不菲。

但是,这老爷子就那么随随便便送人,送给他了?

一块要放到西方拍卖市场,能引起轰动的怀表,老爷子随随便便,丢给他了?"这太贵重了吧,我不能要。"顾培说着,就要还给老爷子。楚春亭竖眉头: “大过年的,彩头都不要,你还想要啥?”

大过年的,人们是要讲彩头,讲吉利的,老人给东西,哪能说不要?林白青忙说: “顾培同志快收下吧。”又对楚春亭说: “祝爷爷万事如意,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得,懵头懵脑的顾培,就这样,收到了一块以他的工资来计,一辈子都买不到的表,当然了

,内心的震惊只有他自己知道。

而能让一个从小长在海外的男人惊讶,震惊,楚春亭的心中也很是得意。

总之,虽然匆匆忙忙,但所有人都过了一个无从快慰的新年。

其实初二这天,虽然来自CIBA的考察团飞机落地东海市了,但林白青和柳连枝还见不到沈庆仪。

首先,CIBA派出的团队是要去首都,就其旗下的各种药品进入国内市场而进行第一轮谈判的,在东海市只是经停一下。

总共一天半,明天中午人家就启程,直飞首都了。

今天,海军总军区的领导亲自陪着,考察团要先去一趟深海军区,然后,市领导们亲自接待,让他们路过时去保济堂走一走。

下午回到军医院,他们要参观去甲班蝥素的研发中心,详细了解那款药品。

而明天一早,要不要再参观一家中医馆,这只是沈庆仪的提议,考察团最终有没有同意这个行程,目前还不得而知。

李副院长没时间来通知,打了个电话来,大过年的嘛,就让林白青先别等了,关门,明天再等。

柳连枝自早晨就到了灵丹堂,坐在二楼,林白青的诊室里,默默听着外面孩童的嬉闹,鞭炮的噼里啪啦。

其实如果她提要求,今天在军医院呆着,跟顾培他们一起见CIBA的代表团,她就可以见到女儿。但她觉得自己不重要,想让女儿先见一见外孙女,才会特意来灵丹堂等着的。

结果李副院长打来电话,说CIBA要到明天才来。

而且不是一定会来,只是说,有可能会来。

大过年的,外孙女没休息,早起就拔了头发装在塑料袋中,为了稳妥,还带了一支自己的旧牙刷,然后就在这灵丹堂里上上下下的,又是擦洗又是收拾的,一整天都在忙忙碌碌着。

顺带还接诊了几个过年吃坏肚子,喝酒喝坏身体的病人。

等一天,结果白等了?

虽然明知道女儿早就失去所有记忆了,冷漠才是正常反应。

但柳连枝心里也免不了难过。

她想了又想,心说干脆带着外孙女,直接上军医院招待所堵女儿算了。毕竟亲人,有血脉关系的,她一见,自然就知道那是她自己生的女儿了。这样想着,柳连枝正准备起身,却见

案头的电话响。她于是接了起来: “喂?”对面问: “是白青吗,你声音怎么有点哑?”

柳连枝还没来得及否认,对面说: “我是柔佳呀,我今天听人说,你把军准字号的事通知到全东海市所有的药堂了?"

柳连枝愣了一下,反问: "难道不可以吗?"

对面是张柔佳,语气已经恼羞成怒了: “白青啊白青,我真不知道是该说你傻,还是该说你说你

没脑子才好,军区的政策是要凭关系的,我有关系,本来我是想着用我的关系,把军准字号的事情瞒着,只瞒在咱俩手里的,你倒好,搞的全广省的中医堂都来抢它,对你有什么好处,对我又有什么好处?"

柳连枝听着这声音有点熟悉,想了半天想起来了: “张柔佳大夫?”

“你不是林白青?”张柔佳有点糊涂了,忙又说: “我是张柔佳,她同学,我先挂了,让她回来给我打个电话。"

“张柔佳,军医院中医科的张柔佳?”柳连枝问。“对,就是我。”张柔佳说。

柳连枝恍然大悟了一件事: “张柔佳大夫,你是那位退了休的,马处长的干女儿,对吧。”"您认识我干爹,您是……"张柔佳更迷惑了。

“我是柳连枝。”柳连枝说: “咱们还是谈军准字号的事吧,怎么,你最近认了马处长做干爹,还经常夜晚出入他的病房,原来是为了军准字号?"

张柔佳愣了一下,下意识说: “柳教授您说啥呢,您这话我听不懂呀。”

她用一个新注册的杂牌,却能包揽海军部队所有的军准字号,当然是因为关系,而她的关系就住在疗养中心,恰是柳连枝非常鄙视的那个马老头。

别看那老头已经很老了,但原来就是在海军军区卫生.部做过处长的。而现在,卫生.部皆是他的老部下,老爷子打招呼说话,都很管用的。

因为跟干女儿眉来眼去,打情骂俏,那位马处长不但搞的全院人议论纷纷,据说老婆孩子都气的快要不认他了。

柳连枝跟马处长住一层楼,好几次半夜见张柔佳从那老头房里出来,也一直在纳闷,张柔佳一年纪轻轻的小大夫,跟个老头子混在一起,图啥。

今天可算明白了,原来她跟那老头打的火热,是想借

他的关系搞军准字号。别的也就罢了,军准字号药品,事关军人的身体健康。

这女孩子跟个退了休的老军干部合起伙来,是想悄悄的据为已有吧。环装听不懂?

柳连枝一笑,说: “你可以听不懂,但你跟老马的关系,我肯定要向总区司令部反映,到了领导面前,我看你还要不要继续装听不懂。"

嘿,这老太太。

张柔佳的中药牌子已经注册好了,各项资质都快办齐了。

肥肉眼看到手,被林白青给搅和的啥都要没了,她已经气急败坏了。而她认干爹,她跟个老头子走的近,林白青难道没有吗?

那楚春亭是啥,林白青跟他的关系岂不更加亲密?

想到这儿,张柔佳笑了一下,说:: “柳教授,我和白青也不过五十步一百步的区别吧,您说我认干爹不对,那林白青跟楚春亭老爷子,跟您,全都举止亲密,岂不更不对了?"

又说: “军准字号的事也是您透给她的吧,您跟她的关系,跟我和我干爹之间有什么不一样的吗?"

柳连枝给气的直接站起来了,说: “当然不一样,林白青是我的外孙女,楚春亭的亲孙女,我的亲外孙女半夜都没进过我的房间,你一小女孩子,半夜悄悄进老军干部的房间,不害臊不说,还能如此理直气壮?"

电话那头,张柔佳好比遭了雷劈,目瞪口呆。

啥,亲外孙女?

明明林白青就一乡下小姑娘,啥时候成柳连枝的亲外孙女了?

蓦的,张柔佳头皮一麻,心说糟了,她半夜进干爹房间的事情柳连枝居然知道?她还想往上反映?

那要真反映上去,她在军医院还有啥脸,还怎么混?这可咋办?

再说楼下,听说考察团今天不来之后,林白青就把所有人都给打发了。

反正闲着也没事儿,一只只拉开药匣,看药不多了就填满,再把每天都要随手擦的镫子,药杵,药臼搬出来,细细擦拭一遍,再把一楼的卫生搞搞,眼看快六点了,也就准备回家了。

这不,她正弯腰往柜子里放镫子呢,就听头顶有人轻声唤了一声: “你好。”

林白青抬头,就看到一个裹着围巾,戴着大墨镜的女人,她轻声问: “您是要治病,还

是?”

女人略迟疑,还有点紧张,犹豫片刻,伸手手腕来: “要,治病吧……”

又问:"治病要看胳膊?"

“当然,我得给您诊脉呀。”林白青说着,把摆在一侧的小脉枕推了过来,拍平,指了指,说:"把胳膊摆上去吧,我先给您捉个脉。"

女人把围巾往上提了提,抬了两抬,又犹豫了片刻,但终于还是把胳膊摆了上来。

她的手腕特别纤细,手背上满是深深浅深的疤痕,裸.露在外的胳膊上也有,而且全是圆圆的。那应该是烟头烫出来的伤口。

见林白青盯着她的胳膊,女人有点不高兴了,催促说: “好了,你可以捉脉了。”"您是哪里不舒服,要治什么病?"捉着脉,林白青问。女人犹疑,又语无伦次: “我,我哪里不舒服呢,我……其实我是想,我想要……”

见林白青欲要触摸那些烟头伤疤,连忙把手缩了回去,依然说: "我要……"

小将虽然疯狂,但他们会讲道理,只要你认罪态度良好,他们轻易不会打人。

但混混,渣男就不一样了。

据说有些渣男就喜欢在女人的身上,胳膊上拿烟头烫伤疤。

那于女性是种非常可怕的折磨,不但能损害她们的肉.体,还能折磨她们的神经。让她们从骨子里学会顺从男人。

这个满手烟头烫疤的女人当然是沈庆仪。

考察团的行程是说明天有可能会来参观,也有可能不来。

但她又给了林白青个意料之外,她一来就直奔主题,自己一个人来了。这还真是如出一脉的风格,妈妈比林白青还要直球。她手上,胳膊上的烟头伤疤应该是那个渣男留下的。

烟头造成的疤痕因为疮伤面不规则,又深,所以后期很难愈合。

望着那些伤疤,林白青就知道母亲曾经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奋起反抗的了。也知道她为什么会活的那么小心,谨慎了。

转身从自己的包里翻出塑料袋,一个里面装的是她的头发,带毛囊的。另一个里面装着她用过的旧牙刷。把两样东西轻轻放到沈庆仪的手里,她说: "我想,您要的应该是这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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