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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豪门世界完(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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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面上,他的伤口被很好地掩藏起来了,但那也只是表象,血与伤痛都被藏在了心里,慢慢腐烂,再也无法愈合。

看着男主把自己折腾成这幅熊样,燃灰隐隐有点后悔,早知道这样,自己不该被云渡如愿撞死。但凡换种与云曳无关的死法,恐怕对方都不会这样折磨自己十年。

但真的不会吗?

人的感情,真的有这么强烈吗?

就像人面对完全未知的领域,曾经的燃灰面对这个问题,按照自己的逻辑,坚定地给出了“否”的答案。

但现在,他突然有些不确定了。002提心吊胆地看着宿主,也不敢出声。好半天,燃灰才再次伸手,按下了继续播放。

于是屏幕里静止的光影在一瞬间重新流动,一老一少的衣角又在秋风中猎猎鼓起。燃灰看着屏幕里,温柔亲和的云曳,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是错觉吗?

夕阳下,枫林里,陆母沉默,半晌后,缓缓道: “其实自打燃灰上大学之后,他就再也没回过家。"

她陷入了回忆,人年纪大了,就喜欢翻来覆去地把过去拿出来说, “每个月会打点钱回来,不多,多了也没用……他爸都会赌干净。"

”我知道,是我和他爸拖累了他。所以我也一直不敢联系他,怕耽误了他的学习,耽误了他出人头地……"

云曳眼睫微颤,手指控制不住地缓缓收紧。

陆母眨眨眼,模糊掉水汽: “我本来一直想着,他在大城市里打拼出头,娶个好姑娘,顺顺利利成家立业,以后再也别回来。"

"像我们这种家庭,都是拖累,哪里有享福的命呢?"

"燃灰从没说过,但我知道……他是怨我们的。"

怎么可能没想过?如果出生在一个但凡条件没有这么差的家庭,也许就不用每天那么辛苦地打工,轻轻松松拥有普通人的一切。

陆母再清楚不过,因此对儿子愧疚至极。即使他大学四年里都没回过家,她也没有丝毫怨言,只殷殷盼望着儿子能过上好日子。

但万万没想到,在陆母出于焦急,和儿子打过那通四年来的第一个电话之后,一切都变了。燃灰开始频频给她打电话,关心她的起居,甚至还给她托人买了一部老人用手机。

虽然语气有一点不自然的生疏,但陆母以为是他们太久没打电话疏远了,只顾着高兴,

哪里还会在意这点小细节,每晚守在手机前,期盼着儿子把电话打来。

更别说之后,像是早早立好了遗嘱那样,把所有的钱都留给了自己。

陆母手指颤抖着,从衣服口袋里翻出一张被仔细保管的照片,含着泪微笑: "这大学四年,他又懂事了不少。"

懂事得……都不像以前的他了。

云曳配合地低下脸来,目光极尽克制地落在上面,不出意料地看见了陆燃灰。他竭尽全力,才控制着自己的视线从上面挪开。

说来也奇怪,陆燃灰很不喜欢拍照,大学四年里,硬是一张照片都没存。最后保存下来的,都是云曳下属拍来的照片。

因为是偷拍,照片上往往都是青年无知无觉的背影和侧脸,气质温柔安宁。视线偶然和镜头相对,桃花眼里带着尚未收回的笑意,灼灼生辉。任谁看了都会觉得,这是个善良又温暖的孩子。

而现在……

陆母的手指怜爱擦过照片上青年的脸,又抬起脸,看向云曳。而现在,这种独特柔软的气质,早就无声地铸在了云曳身上。

"不知道怎么回事,我这些年,总是感觉着……"

陆母看着被轮椅慢慢碾压过去的落叶,声音低不可闻: “你和那孩子越来越像。”

昏沉的暮色里,云曳推着她慢慢往落日的方向走,闻言睫毛一颤,竟然微微弯起眼来: “是吗。"

陆母没文化,也说不出云曳身上的具体变化。只是她也不傻,能够很明显感受到云曳的异样。毕竟一个人从张扬轻狂,忽然间变得温和体贴,这转变实在是太难以忽视。

连带着发型,衣着,坐姿,生活中的小习惯。

有时候远远望着他的背影,陆母会一心惊,恍惚间,只觉得看见了照片里的陆燃灰。乍凉的秋风吹来,陆母轻轻打了个哆嗦,一个念头浮出脑海。

……云曳好像,

——慢慢把自己活成了陆燃灰的影子。

像是察觉到了她的情绪不对,云曳垂下眼: "抱歉,伯母。"他轻声说: "……我只是太想他了。"太想太想了。

陆母哑然,很想说什么,但她也见识过了云曳浓烈到偏执的感情,担心一个不留神,

再刺激到云曳。

只能又一次苦口婆心道: “去试试走走吧,多去散散心,和年轻人交流,别老是宅在公寓里啦。"

云曳温柔地答应一声: “伯母,我明白了。”陆母一听他说这话,就明白,云曳还是在敷衍她,并不打算改变。

陆燃灰死后,真像是把他所有的喜怒哀乐都一并烧成了灰,从此对一切其他事物都漠不关心,活像一具行尸走肉。

人活着,应该往前看,这个朴素浅显的道理,陆母都懂。

偏偏云曳甘之如饴,宁可永远把自己困在以陆燃灰为名的牢笼里。这孩子在某些时候,固执得让人害怕。陆母长叹一声,默不作声地收拢了围巾。太阳彻底坠入地平线,视野慢慢暗下来。

在院子里闲逛的时间差不多了,云曳推着陆母往回走去。

轮椅滚过石板砖,轧出规律的轻响,两旁传来不知名小虫寒窣声。泛凉的秋风里,陆母出神地望着沉沉黑夜,满头华发如霜。她冷不丁低低出声: “小云。”

"你说老实话。"

"……如果有一天我走了,你会不会……立刻去找燃灰?"

这个问题来得突然,云曳却像是已经设想过无数遍那样,微微一笑,轻声说: "不会的,伯母。"

“我哪里敢死。”

云曳不害怕死。

死亡,是最简单不过的事。

甚至对他而言,死亡是解脱,更是恩赐。云曳无数次想过去找他,可他不敢。

他害怕自己赎罪赎得还不够,等下去了,陆燃灰还是不肯原谅自己,不肯见自己,该怎么办?云曳不敢死,于是只能自我厌弃地活着,想用自己的余生偿还罪孽。但他不知道该怎么赎罪。

陆燃灰和自己纠缠的那段时间,既没有要过钱,也没有要过权。

他只想要一颗真心。

所以云曳对陆母好,想方设法来弥补自己的亏欠。同时,他以陆燃灰的名义做了无数慈善事业。但就算做再多的善事,换来再多虚名,这也不是陆燃灰想要的。

云曳熟练地咽下喉间泛起的腥甜气,忍受着胃部再次痉挛的剧痛,脸上带笑,眼神却像是在哭。更何况……他已经不在了。

/>也许是陆母冥冥中的若有所感,才问出了最后那个问题。

自打那天之后,她的身体就迅速衰败下来。

不过她前半生过得太苦,底子早就亏空垮了。能健健康康,无病无灾地活到现在,对陆母来说,已经是个奇迹。

云曳当然想尽一切办法去挽留,但自然衰老的规律并不是可以违背的。

最后的时光,陆母躺在病床上,仪器滴滴滴地响作一团。

云曳面色苍白,眼神却惊惧慌乱,拼命打着一个又一个电话。

他掌控云氏多年,尽管平时的气场再怎么像陆燃灰,在这种紧要关头,掌权者的威压骤然爆发,把在场的医生护士都吓得像小鸡仔。

陆母望着这一切,像是终于积攒起了一点力气,声音微弱地开口。

病房里明明是一片混乱,云曳却硬是听见了她的声音,疾步走到陆母床边,半跪下来。陆母温和地看着他,好半晌,用尽全力伸出手,摸了摸云曳的暨发。人心都是肉长的,这么十年下来,她早就把云曳当成了自己半个儿子。

陆母插着鼻管,费力开口: "我……先去找燃灰啦。"

云曳拉住她的手,瞳孔轻微地发着抖,语无伦次: “您还年轻呢,肯定还有别的办法,我还能再想想办法……"

陆母笑笑,费力地摇了摇头,意思很明显。

她用几不可闻的气音道: "好好活着,他肯定……也是这么想的。""其实……我早就不怪你了……""他肯定也………也一样……"

云曳骤然一僵。

好半晌,他攥紧了陆母的手指,攥得很紧,哽着喉咙问:"……真的吗?"

像是那个童话里擦亮火柴许下愿望的小孩,生怕自己听到的,只是一触就碎的海市蜃楼。陆母用尽最后的力气,朝他微微眨眼。

云曳呆呆地看着她,猝不及防滚下两颗眼泪。

自打十年前开始,云曳就只哭过一次。

第一次哭,是在很多年前,那个抱着骨灰盒的午后。

这是他第二次哭。

先是噼里啪啦往下掉眼泪,紧接着,慢慢演变成崩溃的嚎啕。

像是要把这十年的份儿都给痛痛快快地哭够,向来稳重的云氏总裁趴在床边,嘴里的声音是像个孩子失去了最心爱的东西以后,天塌一般的嚎啕大哭。

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陆母很想帮他擦擦眼泪,却没了力气,只能吃力地用口型道:“傻孩子。”然后带着笑,慢慢闭上了眼。

陆母的葬礼结束,云曳带着她的遗物,回到了自己的公寓。陆母的遗物很简单,绝大部分其实都是陆燃灰的。现在兜兜转转,又全都回到了云曳手里。

除此之外,属于她自己的东西,只有几张模糊的老照片。照片已经泛黄,上面是小时候的陆燃灰。那时候的他虎头虎脑,很是可爱,被陆母摩挲了太久,照片边缘都隐隐破损。

云曳曾经看过,但当时只看了几眼,就又还给了陆母,还大大出乎了她的意料。毕竟她觉得,云曳那么爱陆燃灰,应该会爱屋及乌,对他的小时候也很好奇。但云曳看着小小的陆燃灰,却并没有感受到心中那种油然而生的喜欢和痛楚。具体说不上来,那是一种很微妙的感觉。

……就好像,这个小时候的陆燃灰,和现在的陆燃灰不是同一个人。

但怎么可能呢?

这个念头当时一闪而逝,没有被在意分毫。

现在坐在没有开灯的公寓里,云曳垂眼,再次看向那张老照片。之前他从来没有仔细端详过,如今看着看着,心中突然划过一丝怪异感。

窗外一道惊雷,紧接着闪电晃过,照亮了手里小孩的笑,也照亮了云曳拧眉的脸。

一道声音在心底叫嚣,说陆燃灰小时候,不该长这副模样。

云曳脑中再次闪过陆母曾经提起的话。

二十多年前家里穷,小陆燃灰连苹果都不舍得吃,好不容易吃到一个,珍惜到了极点..他盯着这张幼年的照片,一瞬间像是想到了很多,却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陆燃灰….

脑子里隐隐约约传来了某种模糊的、空旷的声音,像是来自于大地深处的回声。

【警告!警告!】

回声刚开始微乎其微,却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越发轰鸣,像是快要冲破某种规则的束缚——燃灰!

回声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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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眼表,他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为什么,对着这张陆燃灰童年时的照片发了半个小时的呆。心脏跳得厉害,云曳垂下眼按按胸口,心道应该只是长时间睡眠不足带来的错觉。陆燃灰……陆燃灰就是陆燃灰……还能有什么?

云曳的离世距离陆母离世,只有不到一年的时间。

没有任何人提前察觉到异样,等秘书发现自己的老板怎么也联系不到之后,才匆匆赶到公寓破门而入

那时的云曳抱着骨灰盒躺在床上,眉眼柔和,唇边带笑,像是做了个最绚烂盛大的美梦。骨节分明的无名指上,婚戒熠熠生辉。

一代天之骄子年纪轻轻就突然离世,媒体争相报道,纷纷揣测死因是否另有隐情。云氏群龙无首,股价也陷入一片动乱。

但人死女如灯灭,这一切已经没有人关心了。

按照发小早就设立好的遗愿,苏展亲自操手了他的丧事。

火化后的骨灰盒被埋进—片高档墓园,上面竖起—块石碑。

不过与其他墓碑截然不同的是,这块墓碑面朝西方而立。

在它的对面,并肩立着两块朝东的墓碑。

这场面乍看很不和谐,但仔细想想,就仿佛那块形单影只的墓碑,是在自下而上守护着什么似的。

黑白照片上,两个遥遥相望的年轻男人都微笑着。

笑容格外相似,带着如出—辙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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