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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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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围顷刻间都失了声。

邝野看向简舒年沉睡的脸,握住他不再有力气的手。

男生的手不像是他这个年纪该有的,发黄粗糙又黝黑,长了很多茧,指甲里面沾满了灰尘和泥土,像个几十岁干苦力的农民。

邝野脑中空白了一片。

只剩下眼底灼烧发痛,红得滑落下泪来。

外头的日光坠下。

再也没有升起。

邝野的世界,彻底熄灭了。

-

后来,一切都恍然如梦。

宋盛兰派来的人和村民帮忙处理着后续的事宜。

晚上,简舒年被接回了杉锦山的悬崖村。

第二天,宋盛兰和邝明辉也赶来了。

他们心里得知这件事也痛心无比,放下了工作来到兴泰,也看望简舒然。

聂闻虽然和这对兄妹不熟,可是身处此环境中,他也感觉格外难过,收了平日里的调皮嬉笑,代替邝野如大哥哥般,陪在简舒然身边。

更多时候,邝野是一个人待着。

他坐在曾经简舒年经常

带他来的山顶草坪上,一个人失着神。

邝野记起许多曾经的画面。

他记得小时候,简舒年带着他在这个山里放羊放牛,带着他在满山乱跑,带他去摘果子,去溪里游泳,带他来到亭台,吹着口琴给他唱歌,陪他聊天,舒缓他所有的不开心。

简舒年说,邝野,你的耳朵听不见没关系,他们都会一直陪着他。

邝野还记得,上个月他和桑梨来到这里,简舒年带他们两个踏遍山里。

他们在傍晚迎着灿烂的晚霞,畅想着对未来大学的规划。

他们说,大学四年,他们可以一起去读书馆自习,一起去吃饭,一起去逛学生街,一起去当志愿者。

原本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可转眼之间都变了。

可是现在,无论是桑梨的声音,还是简舒年的声音,他都听不到了。

邝野眺望着远处,眼底发热。

几天后,简舒年的葬礼在山里举办。

他那么喜欢山,自然愿意一直留在这里,他的墓在山里最美的一片云杉林旁,溪水潺潺流淌。

葬礼很简单,没请多少人,只有他们和村民几个。

简舒然抚开墓碑的尘土,起身看向邝野,鼻尖泛酸:

“阿野哥,我以为我哥会陪我一辈子的,可他为什么这么快就离开我。”

邝野看着墓碑上男生的照片,道:

“他并没有离开然然,他一直都在,只要你想到他,他就在你身边。”

他在风里,在云里,在雨里,在浩瀚的星河里,在她想要他出现的任何地方,他不是离开,只是换了种方式陪伴在他们身边。

他的生命停留在了最灿烂温柔的十八岁。

他的生命献给了他最爱的大山,他在这里长大,也在这里长眠。

他永远是所有人记忆里最好的少年。

邝野答应过简舒年要好好照顾简舒然,如今简舒然在这世界再没有亲人,在邝野和宋盛兰的劝慰下,她终于答应去云淩读书。

她还是想和哥哥一样,好好读书考上云大,以后再回到杉锦山,建设山村。

简舒然比所有人想象得都坚强,她像是没有了大树的遮蔽的小树苗,在风雨的吹打下,一夜之间成长。

她说,哥哥叫他不要难过,所以她要为他坚强。

她要带着哥哥的那一份乐观和温柔,勇敢地活下去,代替他踏过山河万里,用她的眼睛和心,为他去看这个世界。

邝野又在山里待了几天,他每天都和简舒然去着那片云杉林,像是去找简舒年说话,聂闻陪同着他们。

聂闻从简舒然口中听到了许多有关简舒年的故事,他的心也被这个身处贫困却积极向上的少年冲击到。

曾经聂闻天天觉得安逸无忧的生活枯燥无聊,却没想到有人那么辛苦活着,却还在努力向着阳光处生长。

临近大学开学,三人回到了云淩。

飞机划

过天际。

简舒然看着窗外,手中攥着简舒年的口琴,视线怅然。

一切生死离别,悲欢离合都慢慢尘埃落定。

天仍旧湛蓝,风仍旧柔和,时间残酷而公平地不断向前,从来不等任何人。

简舒然到云淩后,住进了邝家别墅。

她从聂闻口中得知了桑梨和邝野之间的事,不敢去问,也没再去联系桑梨。

而邝野,所有人都以为他经过桑梨和简舒年的打击,会彻底堕落一蹶不振,谁知道他回来后回到了家,不再抽烟喝酒打游戏,不再萎靡不振,不再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几天后,云大开学。

他早晨洗漱好,换好衣服,单肩跨着包,拎着行李下楼。

宋盛兰看到他,怔愣:

“小野,你……”

男生神色淡淡:

“开学,上课。”

不为了自己,带着简舒年的愿望,他也会去云大好好读书。

早晨,老张开着车送他去往学校。

迈入九月的云淩仍旧燥热,微风轻轻,灿烂的日光丰盈落下,透过浓团墨绿的树冠,在地上投下斑驳光影。

车子驶入云大校园,学校里迎新生的氛围热闹。

邝野下了车,看到许多学生结伴而行,脸上洋溢着朝气蓬勃的笑容。

——“阿野,桑梨,我以后能来云淩找你们了。”

——“能考上大学我就很开心了,而且以后学校里还有你们,咱们一起读书一起毕业,真好。”

——“是啊,以后我们三个就是同学了。”

眼前,桑梨和简舒年宛若在朝他笑着招手,最后又消失在人群里。

周围人声鼎沸,人来人往。

邝野被时间遗忘在了2013年的盛夏。

-

进入云大后,邝野都是一个人。

邝野带着行李住进学生宿舍,参加新生典礼,参加新生大会,参加军训,正式进入了大学生活。

他认真上着课,完成着老师布置的作业,自学计算机课程,像是清醒又像是麻木。

但是他生来耀眼,他的出现,很快就吸引到了学校里许多学生的注意。

仅仅一个月,邝野就火遍了学校的告白墙,他的家世背景也很快被扒了出来。

大家都没想到,金融系会来这么一个超级富二代帅哥,几乎每天都有女生想来认识他,找他要联系方式,想要追求他。

然而和高中一样,没有一个女生可以靠近他。

男生冰冷,淡漠,仍旧不给任何女生留情面。

外界谣言盛传,有说他有女朋友,也有说他身边从来没有出现女生,肯定是单身。

有天早上,邝野去食堂买早餐,遇到曾经的同校男生,两人聊着天,恰好有女生来搭讪邝野,男生笑着帮邝野拒绝:“同学你别想了,人家有女朋友了,高中毕业就开始谈了。”

女生讪讪离开

(),男生临走前?()_[()]?『来[]_看最新章节_完整章节』(),朝邝野笑:“野哥,你和桑梨现在同校够幸福啊,我先走了,改天你叫上桑梨,咱们一起吃饭啊。”

邝野黑眸微动。

那天是周五,早晨的课结束,他走出教学楼。

穿过操场,他看到许多正在为校运会开幕式排练的学生。他想到去年这个时候,他也组织着开幕式。

桑梨舞旗的模样浮现在他脑中。

那是第一次看到她跳舞,女生舞姿翩翩,身段轻盈,眨着星星眼问他跳得好不好,让他沦陷心动。

后来开幕式那天早上,他们顺利地完成表演,主席台前,她站在他身旁笑看着他,眉眼灿烂:

“邝野,你说的没错,我们不会输。”

邝野往前走,看到操场旁边的树荫下,一个女生拿着相机,旁边的男生微弯下腰凑到她旁边,两人甜蜜地拍着照。

邝野记得,拍毕业照那天,桑梨眼眸亮亮朝吃醋的他笑:“邝野同学,你要和我一起去拍照吗?我想和你拍。”

当时他们牵着手踏遍了学校,镜头里的她靠在他身边,笑颜温软。

邝野继续往前走,去到食堂。

他吃着饭,抬起头,恍惚间却仿佛看到桑梨还坐在对面,看向他一脸郁闷,软声朝他撒娇:“邝野,我一定要吃这么多吗?我都要变成猪了。”

她太瘦,胃口又小,不好好吃饭,他为了她的身体,总是严格监督她的饮食。

他还记得她讨厌吃胡萝卜,不吃香菜,会吃一点点辣,喜欢喝椰汁,不喜欢吃猪肉,只花了大半年,他就记住了她所有的饮食习惯。

吃完饭,邝野开着摩托车驶出校园,在城市里漫无目驶着。

恍惚间,他仍然感觉到桑梨还坐在他的后座。

曾经他带她去海边,去高山,带她去城市的各个地方,她会胆小地环住他的腰,下了车,他帮她摘下头盔,就把她拉到怀中吻着。

每一幕都没有桑梨,可每一幕都能让他想到桑梨。

他好想她能在身边,他想告诉她,简舒年去世了,暴富小队的其他人也去其他学校读书了,他现在一个人待在云大,虽然读了个很好的大学,可是很孤单。

邝野以为他不那么在意了,他以为过了一个月,他或许开始忘记她了。

可是她就像是刻到骨子里的记忆,刻在瞳仁里的身影,成为他生活的一部分,只要一想到,就将灵魂里全部苦涩搅动得天翻地覆。

晚上,邝野回到了家。

他一个人待在卧室,喝了很多酒。

酒精一点点漫过心头,麻痹情绪。

许久后,他打开抽屉,拿出一把锁,走下楼。

他打开了桑梨的卧室。

他走进去,没有开灯的房间里,只有月色透过落地窗流淌进来。

他走到桌前,看到他给她买的手机,一双舞鞋,还有各样东西,以及那幅画框已经碎裂的画。

他抬眼看向窗外,酒精混沌间,他

() 脑中如电影回放般,闪过许多画面,小年夜那天,她独自跑出礼堂来找他,说陪着他;她生日那天,在酒店里,她垫脚吻上他左耳,说好喜欢他;查到高考成绩那天,她躺在他怀中,说想和他一直在一起。()

他坐在墙边,拿出手机,半晌拨去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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嘟嘟嘟——

对方没接。

他像是醉了,脑中空白,继续打着一遍又一遍。

非要找到她。

他醉意烘得眼底升温,给她发去信息:

【桑梨,我知道你看得到。】

【就接我一个电话,最后一个。】

他再度打过去,几十秒后,就在他准备挂断的时候,那头接起。

时间停住,风也止住。

酒精笼罩的思维却在这一刻变得清晰。

他眼底滚烫,几秒后沙哑开口:

“桑梨。”

“你终于肯接我电话了。”

那头没有说话。

许多话想说,邝野却也失了声。

两方都陷入沉默。

邝野阖上猩红的眼眸,头靠着墙,所有的回忆和情愫在脑海中翻滚搅动,掀起情绪。

邝野握着手机,紧贴着耳边。

很久以后,他低哑出声:“我只想问你一句,那么久以来,你对我到底有没有过一点喜欢。”

这么久过去了,他还是不甘心。

哪怕她对她只有一丝一毫,他都觉得够了。

那些她曾经美好如梦的话,到底是真的,还是全都是虚假。

他喉结滚动,嗓音哑到极致:“这是我最后一次问你,你说我就信。”

许久的安静后,那头传来声音:

“没有。”

“一点都没有。”

像是审判的钟声敲下,再不让人有质疑。

邝野轻哂笑了,眼眶沸腾:

“桑梨……我宁愿没认识过你。”

如果时光重来,他宁愿他们在两个平行的世界,从来没有交集。

他挂断了电话。

脑中闪过曾经的一幕幕——

“要不是你一句话不说站在那里吓人,我能掉下去?”

“邝野,你别以为你是世界中心,不是因为宋阿姨,我看都不会看你一眼。”

“邝野,山上简直太漂亮了,张叔带我去逛了农场,我看到了好多小动物,特别是兔子,有几只白色的垂耳兔好可爱,我想给它喂草来着,但是它们都缩在窝里不出来……”

“我说我给你打了那么多电话,你为什么都不接,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

“那你不和我说话,我也不和你说话,我们从现在开始扮演不认识。”

“邝野,我找了个借口溜出来,我不看了,我陪着你。”

“邝野,我说,我也喜欢你。”

“邝野,我们一直在一起,好不好。”

她一声声唤着他名字,如梦似幻。

最后是那句:

“邝野,我不喜欢你,这就是真相。”

梦醒了,都消失于无形。

邝野眼底烧灼,站起身,拿起桌面上那幅他在山庄为她的画,撕开,扬手一挥。

他转身走出房间。

……

2012年夏末。

那年他们的故事开始。

2013年初秋。

他们分开,走散,最终消失在茫茫人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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