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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女(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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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今年她的出现,跟往年有所不同。

——她身边跟了一个陌生男子!!

陌生男子金冠束发,一身羽白,手握一杆白玉笔,气质温雅、五官俊秀。更为诡异的是,他脑后有个光轮,正徐徐转动。

围观的人群注意到他,开始窃窃私语。

九溟也很纳闷——这男人她从未见过。

她面带微笑,保持着端庄的仪态,小声问:“这是何人?”

鲛王跟在她身后,也小声地答:“回少神,这小子在海里主要负责抠藤壶的。昨天我好生挑选了一番,就他样貌好。这不,一大早就将他打扮起来了!还不错吧?”

九溟咬着牙,尽量减少面部表情,微笑着道:“抠藤壶的?”

鲛王连忙道:“少神,我问过几位神祇,大家一听说是跟您传绯闻,都……啧。其他几位愿意的,却是与您身份十分不符。您看这小子多好,又英俊,又不要钱!而且他脑袋后面还有个光圈,真是十分特别呀!”

九溟无语,但她这“神女”确实空有其名。这还能怎么办?

“罢了。”她脚步放缓,与光圈男并肩而行。道边人声沸腾,有人尖叫,有人疑问。但无论如何,这热度恐怕足够持续个一两个月了。

午时初刻,队伍终于来到了六道边狱的山门之外。

黑色的山门上古藤狰狞,一望便觉不祥。这门有特殊结界,常人是万万进不去的。

鲛王道:“少神,我们在此地等候。”

九溟同他们的默契,不必多言。她点点头,举步跨进山门之中。

巍巍山门瞬间隔出另一重天地,耳边声音如海潮,倏然退去,只剩下空旷辽远的寂静。

九溟转过头,发现身边仍然跟着一个人——正是那个一身白衣的光圈男。

“你怎么也进来了?”九溟挑眉。

光圈男眸色清透,身姿如玉,确实俊美无双。他脑后光轮轻轻转动,声音不急不徐,问:“我不用进来吗?”

九溟耸耸肩:“算了,来都来了。走吧。”

眼前是一条大道,两边种满梧桐。已经是七月天,桐花却开得正盛。九溟缓步前行,桐花飘飘落下。

前行不多久,一座铜门便挡住了去路。

铜门之上,“青桐流响”的匾额泛着幽深的冷光。

九溟站在门口,不再上前,只是抬头仰望。

等得久了,光圈男问:“你不叩门?”

九溟转过头,向着他微笑,笑容颇有深意。光圈男却只是道:“不叩门,你爹不知道,就不会开门。”

我用你提醒?!九溟失笑,许久才道:“他不会开门的。”

“什么?”光圈男皱眉,显然很是不解。

九溟不打算解释,她重新仰视铜门,半晌道:“他不会开门的。我们在这里等上两三个时辰,就能回去了。”

光圈男莫名其妙,问:“不开门,你为何要来?”

九溟唇角含笑,左右不过是一场空等,她的耐心也变得极好。她轻声说:“他不会想见我的。大概两千年前吧,我母神浮月对他一见钟情,将他强抢霸占了二十年,这才生下了我。他视我为毕生之耻,躲着我都来不及,怎会见我?”

光圈男“唔”了一声,问:“那你来干什么?”

九溟伸出手,触摸冰冷的铜门,徐徐道:“他不想见我,我却一定要来。因为……”她转过身,面对着光圈男,笑容渐渐灿烂,“他是六道边狱的司狱。我需要‘司狱大人之女’的身份,这样才不会被人欺负。”

光圈男脑后光轮转动加速,他似乎在思考。

九溟觉得很有趣,抬手摸了摸他的光轮,问:“这是什么?你脑袋后面为什么会有这个?”

光圈男并不躲避,任由她摸了摸,才说:“不知,吾生来便有。”

他答得老实,九溟便生出两分好感,问:“你这么特别,我以前为什么没有见过你?”

光圈男认真道:“海洋太大了。”

九溟点点头:“说得也是。”

海洋太大了,她身为水源少神,大海“神女”,怎么会跟一个抠藤壶的小妖有所交集?

仓颉古境这一方世界也太大了。六道边狱的司狱,又怎么会跟一个流放人间的罪神之女扯上关系?

九溟抬起头,面前的铜门森冷伫立,遮蔽了半边世界。

这扇门,从来没有为她打开过。

在她尚且幼小时,日日被人割肉取血,日子过得十分艰难。

海洋战力低微,无力保护她。后来,她听说了自己的身世。

他们说,九溟是水神浮月的私生女。但水神浮月已经获罪下狱。

他们说,九溟的生父,是六道边狱的司狱谢艳侠。

他们说,当初是浮月强行掳走了谢艳侠,囚禁霸占了二十年之久。

他们说,谢艳侠痛恨任何人提及此事。

可九溟暗暗记下了这一切。

终于某一天,水源的幼神拖着残缺的身体,一身沐血地来到六道边狱。可能因为谢艳侠的血脉,她毫无阻碍地跨过了六道边狱的山门。

她跪在铜门前,仰视“青桐流响”的匾额,像人间的幼童一样,乞求自己父亲的庇护。

她从早跪到晚,一身灵血染红了遍地桐花。

可,那扇门并没有打开。

小小的幼神,被迫去明白人世间的一些道理。她被流放深海多年,一切遭遇此人怎会不知?他若要救,早就出手了。

九溟知道了真相。但从此以后,她每年都准时过来。这场“尽孝”,尽得人尽皆知。

因为她毕竟是谢艳侠唯一的女儿。而那些人,并不知道铜门之中的事。

只要她虚构出铜门中的“父慈女孝”,只要谢艳侠依旧掌管六道边狱,那些人便不敢再放肆做恶。

所以,面前这扇铜门会不会打开,其实无所谓。

九溟不知道沉默了多久,身边,光圈男也不催促,陪她一同等待。桐花如雪,拂过她的肩头发际。她安静得像一纸画卷。

“你难过了。”光圈男突然说。

九溟回过神来,问:“是吗?”

光圈男说:“你都要哭了。”

九溟深深吸气,说:“好了,回去吧。”

话落,她紧走几步,一步跨出黑色的山门。光圈男跟随其后,顺利出现在她身边。

黄昏的山下,人群熙攘、尖叫如潮。阳光铺陈,青山流彩。

海洋的队伍陪她返程,九溟下巴微微扬起,在面对人群的瞬间,恢复了她的端庄、高贵、清傲。

宛如一位真正的“神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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