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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9 章 天宫旧事(十)(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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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何凤泱太子的脾气实在好,他不止没有砸岑双,还小心翼翼地给岑双上好药,眼看着那两道鞭伤迅速愈合,好声好气地道:“好了,擦了药就不痛了——还有哪里伤着?”

岑双收回左臂,又将衣袖放下去,听到凤泱的话,抬头瞧了他一眼,随后摇了摇头。

凤泱道:“还要瞒我?这么明显的鞭刑,你当我看不出来?既是鞭刑,怎么可能只有手臂……”

岑双

道:“我是用左手碰的不该碰的东西,所以只被鞭笞了左臂。”

说这话的时候,又悄悄往凤泱那里看了一眼,见他微微蹙眉,仿佛是将自己看穿了,不由有些心虚,眼眸忽闪了下,很快想起什么,眼神坚定地瞪了回去。

凤泱不想和他大眼瞪小眼,所以在岑双瞪他的时候,就已经直起身子,两步走了过去,伸手就往岑双衣襟上放,骇得岑双跳了起来,倒退三步,警惕地护着自己的衣服,嚷嚷道:“干什么!说话就说话,干什么扒人衣服!”

凤泱从容地收回手,提醒他道:“方才你也是这么拦着我看你左手的。”

岑双狡辩道:“那又不一样!”

凤泱不与他争辩哪里不一样,只缓缓道:“你自己脱,还是我帮你?”说着,指尖汇聚荧光,似乎马上就能“帮”岑双一把。

岑双扯了下嘴角,转过身将衣服解开,层层衣服滑落,露出了布满伤痕的肩背,只不过,背上伤疤虽多,却都是旧伤,与他面上的伤十分相似,只是没有脸那么严重。

岑双侧头朝凤泱看去,哼道:“这下总该相信了罢,太子殿下?”

凤泱太子没有说话,沉吟片刻,趁岑双不备,忽然将聚在指尖的荧光点向后者。

岑双倒是瞧见了,但没来得及躲开,眼看着那簇荧光打在他后背,泛起层层虚幻涟漪,一瞬便将岑双施在上面的障眼法破除,露出了里面密密麻麻的鞭伤。

皮开肉绽,惨不忍睹。

上药的时候,凤泱变得格外沉默,连以往无可奈何的叮嘱都没有了,气压低得岑双颇不自在,脑袋左右转了转,没话找话道:“其实我也有擦药的,就是那个药效似乎不太好,都两个时辰了,还没长疤,那家药铺不太行,改日我定要去灵仁殿揭发他们!……

“我也不是故意要瞒你,就是想着,这也没什么嘛,都不怎么痛的,我刚刚那样大喊大叫,纯属无病呻吟,就是想让殿下关心关心我,你看我这不是活蹦乱跳——”

“这次是因为什么?”

沉默转移到了岑双身上。

空荡荡的药瓶被掷于桌面,发出了不大不小的撞击声。

岑双下意识瞧了一眼那个青瓷瓶。

半响,等凤泱坐回原来的地方,岑双才低声道:“今日随凤娆公主去了青凰宫,在青凰宫里的梧桐树上睡了一觉。”

“你怎么……”大约想起岑双是与谁一同去的青凰宫,于是到嘴的话说了一半便咽了回去,再出口时,变成了解释,“母后的那棵梧桐树,是昔年父帝求娶母后时种下的,说是定情信物都不为过,母后极是看重,平日里,连碰都舍不得让旁人碰一下,你居然爬上去睡觉,无怪母后发气。”

岑双闷闷道:“凤娆公主可以在上面睡觉。”

凤泱脸上的笑淡了许多,他注视着岑双,陈述道:“小娆是父帝和母后的女儿。”

岑双的指头往手心缩了下,偏头避开凤泱的视线,自顾自道:“其实娘娘要罚我的时候,我并不明

白自己哪里错了,还为此问过娘娘。”

凤泱道:“母后怎么说?”

岑双道:“娘娘没有理我,就是在原本二十鞭罚的基础上,又加了十鞭。”

这句话后,又是久久无声。

凤泱似乎轻轻叹了一声,岑双没有听清,是以并不是很确定,不过他很清楚地听见对方吐出了一个“你”字,又戛然而止,使得岑双原本低落的情绪如潮水退去,变成了好奇,抬头一看,竟见凤泱双唇微动,是个正说着话的样子,可岑双分明什么都没有听见。

那厢传音完毕的凤泱察觉到身旁投来的视线,侧头与那双黑亮的眼眸对上,微笑道:“说起来,我们好像还没有互刻灵印,我都不知道你的讯灵是什么。”

岑双没有回答,他的目光都落在凤泱刚召出来的棉花上——至少从外形上看,那就是一朵棉花,有着柔软而温暖的轮廓,但它远比普通的棉花更白净蓬松,还像灵宠一样机灵,会主动飞到岑双面前,落在桌上,像是在观察岑双。

岑双置于桌面的手无意识往回收了收,偏头与那朵棉花“对视”,乌溜溜的眼眸眨也不眨,盯了一会儿,突然出手,任谁都没有反应过来,就将那朵棉花握在了手中。

一手握着棉花,另一只手试探着戳了几下,但不管他怎么戳,这棉花都一动不动的,连挣扎都不会,让岑双霎时什么恶趣都生不出来了,顿觉无味,转手将其丢回桌面。

凤泱瞧得好笑,抬手将懵住的棉花召回,摇头笑道:“这是我的讯灵,不是灵宠。”

“讯灵?”岑双歪了歪头。

凤泱道:“讯灵术,不曾修习?”

岑双摇了摇头,心中想着,这种一听就是用来联络外人的仙术,那人才不会让他修习,莫说修习,就是提,都不会有人在他面前提起,不过看透那人的真面目后,这些事也没那么打击他了,唯一让他觉得稀奇的,是他如今在天宫也待了好些个年头了,仙人见过不少,却是第一次见着讯灵。

难道这种仙术只能由上仙修习不成?

他的疑问,还是凤泱给他解答的,按凤泱太子的说法,这讯灵术虽然难学,但并不限制身份,哪怕是凡间的妖怪,只要能取到讯灵术法诀,假以时日,也能修出自己的讯灵,至于岑双从不曾见过其他仙人的讯灵,则是因为讯灵术本身的特殊性:若是主人没有公之于众的意思,外人是绝对见不到的。

岑双被凤泱说得很是心动,恨不能当场就捏个自己的讯灵出来,可惜凤泱太子表示刚刚接了个传音讯灵的自己有要事处理,暂时教不了岑双,让岑双等上两个月,等他回来后再给岑双讲学。

岑双一天都等不了,何况两个月之久,所以从太子宫离开后,便直奔藏书阁,有凤泱太子提前打招呼,藏书阁的仙官一见到岑双,便主动为他指明了方向。

算不得顶宝贝的讯灵术,被收藏在天宫所有仙人都能进入的二楼,岑双翻阅典籍之时,已有数位仙人从他身边经过,他不喜欢与人搭话,所以进来时就隐匿了身形,

路过的仙人没有察觉到他的存在,仍表情惊异地谈论着之前的见闻。

“兰昭大人既然敢在醴泉丹上出岔子,也怪不得会受此重罚,自前些年娘娘大病一场之后,就是灵仁殿主都不敢在娘娘的事上掉以轻心,这兰昭竟敢迟了送仙丹的时辰,胆子忒大!”

“大约兰昭仙官也没想到会闹成这样,他那时其实有要事在身,可又舍不下为娘娘送药的差事,他毕竟是灵仁殿的仙官,知道在正常情况下,醴泉丹的止痛效果绝不会这么快消失,按照娘娘以往服食仙丹的情况,到今日也还能剩下一两颗,可谁知,娘娘昨日会突然病发,将上一次送去的醴泉丹用完了仍是不够……都是命数啊。”

“可不么,若是平日,兰昭仙官这种情况,对娘娘身边的侍官赔个礼,这事说不得就过去了,偏偏撞上娘娘旧疾复发,唉……”

“说来,这些年一直以为娘娘身子已大好了,怎么好端端的,又复发了欸?”

“听说是被一个不懂事的仙君冲撞了,也不知道那个仙君做了什么,才能将娘娘气成这样,胆子比兰昭仙官还肥啊……”

……

暗处的岑双不知何时放下了手中的册子,口中重复着方才听来的那三个字:“……醴泉丹。”

这三个字落下后,岑双的眼眸越来越亮,讯灵术也不着急学了,一溜烟地往灵仁殿跑去。

他现在着急学“醴泉丹”了。

可惜灵仁殿不似姻缘殿那样容易接近,灵仁殿主也不可能像姻缘殿主那样对他的刻意接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而,等他终于在灵仁殿混熟了眼,有了几个说得上话的仙官,还没被他们察觉到异样后,已经过去了好几年。

那几年他知道了许多与醴泉丹有关的事,也知道似他这样的小仙君,是不被允许炼制醴泉丹的,甚至多看一眼都是罪过。但他不在乎。

他不在乎天规让不让他学,他就是要学。

他就是要给娘亲炼醴泉丹。

那时他实在年轻,执拗得过分,也一厢情愿得过分,给凤娆送花灯的经历,被天后责罚的教训仍是不够,不知道在看不上自己的人眼里,无论他送什么,做什么,都是错的,他满以为,他们之所以不喜欢自己,是因为自己做的还不够多,不够好。

他那时想,若是他能将只有灵仁殿药仙才会炼的醴泉丹炼出来,娘亲会不会以他为荣,天帝会不会对他刮目相看?

若是他会的东西再多一些,表现得更乖巧一点,他们就不会再生他的气了吧?

只要他再努力一点,他们应该很快就能看出来,他和他那个畜生渣爹完全不一样的,对吧?

而且,如果他能成功炼制醴泉丹,身上时时刻刻带着丹药,娘亲便不会再因为有仙官误了送药的时辰,而导致娘亲被元神上的旧伤折磨,因为他可以陪在娘亲身边,随时都能为娘亲分忧。

他想象中的场景实在温情美好,所以当他终于偷师成功,捧着自己炼的醴泉丹当做惊喜,亲自送到天后手里,却被对方连丹丸

带盒子一同砸到脸上时,才会像沉浸在美梦里的人被突然敲了一棍子一样,懵了,也醒了。

他木了一阵,又愣了好一会儿,才蹲下去捡丹丸。

丹丸滚得有些远,他走了几步才捡到,捡起后,他用衣袖擦了擦上面不存在的灰尘,又走回来捡药盒,捡了几次都没捡起来,才发现自己的手指抖得厉害。

他听到被他拦下的天后居高临下地道:“醴泉丹,又名去疾丸,乃是天宫赏赐人间十世善人的仙丹,非灵仁殿医仙不得炼制,而你,不止偷学炼丹秘法,还私炼御赐之物,可恶至极,罪大恶极!来人,将他打入天牢,听候发落!”

“若是今日将这个给你的是凤娆,你会觉得她罪大恶极么?”

天后似乎没有听清,蹙眉道:“你说什么?”

岑双将过来拉他的仙侍挥开,“砰”地将刚捡起来的醴泉丹砸了下去,药盒摔得四分五裂,丹丸滚到了天后脚边,而他眼眸微红,一字一顿道:“我说,若是今日给你炼药的人是公主殿下,你还会说她可恶至极,再将她打入天牢吗?!”

啪——!

天后没有直接动手,到了她这个境界,也不需要动手,岑双就被她的法力打偏了头。

天后往前走了一步,正好踩过那颗丹丸,她冷笑道:“你的体内流着肮脏卑劣的妖怪之血,所以会做这种偷偷摸摸的事,娆儿贵为公主,岂会与你一样,而你,又凭什么觉得像你这样的东西,能和娆儿相提并论?

“冲撞天后,污蔑公主,罪加一等,鞭笞五十,再打入天牢。”

天后转身离开的时候,那颗丹丸已被碾成药泥,当然,她也不在意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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