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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二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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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我的同事。”

夏檀竟然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重复了一遍:“同事的意思是……?”

“信宿也是浮岫市公安局的刑警。”

“……什么?!”

听到林载川的回答,夏檀脸上那从容镇静的表情完全碎了,他失声道:“他怎么可能当警察?!”

还没等林载川说什么,夏檀就笃定道:“如果你说的信宿跟我认识的信宿是一个人,那他绝对当不了警察,这简直是……太荒谬了。”

林载川没有说什么,只是静静看着他。

夏檀推了一下眼镜,似感叹似怀念:“我做心理咨询师已经有十五年了。信宿绝对是我印象最深的一个患者,没有之一。”

“但我跟他接触的时间其实不算长,自从他十八岁成年后,就再也没有来过了。”

“我还以为……”

夏檀的话音顿了顿,他看了林载川一眼,没有再说下去。

“他是从十三岁开始来到我这里的,我不知道他经历过什么,直到他跟我说以后不会再来了,我都不知道他是因为什么推开这间房屋的门。”

“对于信宿来说,我应该是一个非常失败的心理医生,我用了四年多的时间,也没有让我的患者愿意对我敞开心扉……但事实上,他也是最不愿意配合治疗的患者。”

“通过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交谈,以及一些心理测试题目,我大概了解信宿的心理情况,他的心理疾病、或者说精神疾病非常复杂,复杂到了极为少见的地步,而且在患者不配合的情况下,几乎无法治愈。”

林载川的眼睫稍稍颤了一下。

夏檀道:“根据我对信宿的了解,他有相当严重的自毁情结,那甚至不是抑郁,只是纯粹的自我厌恶、自我毁灭,事实上他能够活到现在,并且以健康的精神状态考进公安局,我是非常吃惊的,如果不是您亲口对我说,我绝对不敢相信。”

“我跟他接触的那段时间,即便只是跟他进行对话,都会觉得异常压抑、沉重,他的内心仿佛有一个自我厌恶、自我消耗的漩涡,会把一切色彩鲜明的、积极乐观的情绪吸取其中、吞噬殆尽,直到他的世界里只剩下黑、白、灰三种颜色。”

“这种自我毁灭的倾向会不断侵蚀他的生命力与其他属于人类的情感,长此以往,他对生命的认知就会极为淡漠,所以内心非常容易延展出‘毁他’的倾向,按照你们的说法,就是很容易走上违法犯罪的那条道路。”

“……但信宿又不太一样。”

夏檀的手指轻轻敲了一下桌面,条理清楚道:“人性的缺陷使然,他当然也会不可避免地产生‘毁他’的念头,但出于他自身的一些特性——那或许是一种先天的、无法被消磨的善良,导致了他在产生这种想法的同时又压制了这样的恶念,所以绝对不会付诸行动,而这种自生自灭的矛盾会不断加深他的自我消耗,对于信宿来说,这是一个无解的恶性循环。”

“通过他跟我聊天时泄露出的一些情绪,我可以感觉到,他极其厌倦这个世界,但是仿佛又有一个不得不活下去的理由,两种情绪在他的身体内部不断拉锯,这也是一种恶性循环。”

夏檀几乎有些惋惜道:“而这种损毁几乎是不可逆的。他的精神状态只会越来越差,直到——直到那个驱使他活下去的理由不复存在,他一定会很快寻求死亡。”

夏檀是那些上层圈子里很有名气的心理治疗师,许多社会名流、知名画家、文艺家,这种心理状态高危的职业者,都是他的长期客户。

他的判断极少出错。

林载川的眼睛轻轻眨了一下,他的反应甚至是有些茫然的,只是手指微微蜷缩了起来。

死亡。

这对他来说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词语,他这一生目睹过太多太多的死亡。

……可他无法将这两个字跟信宿联系起来。

夏檀道:“做我们这一行的,共情能力都很强,每次跟信宿聊完,我都会心情沉郁很

长时间,我甚至有时候会想,如果信宿是一个纯粹的恶人,他会活的轻松许多……可惜他不是。”

他宁愿长久地陷入自我消磨,也不愿意放任自己在深渊坠落。

想起方才这位警官介绍的二人身份,夏檀忍不住提醒了一句:“他甚至没有爱人的能力——因为他连自己都不爱,所以也无法爱上任何人。”

“如果有一天他心甘情愿地把自己交给了某个人,那或许是出于一种求生的本能——只有这个人才能让我活下去。”

“可根据我的了解,信宿应该是不具备这种本能的。”

四周墙壁纯白,林载川坐在柔软的座椅上,陡然产生了一种正在坠落的失重感。

他想。

可是信宿现在离开他了。

……信宿,还是一个人离开了。

林载川闭上了眼睛,重新开始缓慢地呼吸,每一声都惊心动魄。

夏檀道:“对于像他这种严重心理疾病的患者,催眠疗法其实是最直观也是最有效的,可以改变他内心的许多想法,但是信宿拒绝了我的提议,不接受任何形式的催眠。而他也不愿意告诉我曾经发生过什么,无法对症下药,所以我即便清楚地知道他的病情,也实在是无可奈何。”

“每次他过来,跟我聊一些无关痛痒的话,然后离去。”

“这大概就是我对信宿的全部了解。”夏檀道,“因为他不接受任何实质上的治疗,每次过来都是纯粹的聊天和测试,所以他的记录本上几乎没有任何专业性的内容,还不如我刚刚跟您说的详细清晰,那么多年过去,可能也找不到了。如果警方需要的话,我可以回仓库里找一下。”

“不必了……”

林载川单手扶着椅子,慢慢站了起来。

他轻声道:“打扰了。”

“没关系。”夏檀见他要走,微微松了一口气,又忍不住好奇道:“信宿跟您接触的这段时间,他表现的跟以前差别很大吗?”

能顺利考进公安局,应该很像一个正常人吧?

难道是他的病情后来突然好转了?

林载川知道信宿其实根本没有“好”起来。

从来都没有。

他只是更加、更加善于观察、学习、隐藏与伪装了。

见林载川沉默不语,夏檀也识趣地没有追问,只是轻声道:“虽然我不清楚信宿做了什么事,让您来调查他,但是以我对他的了解,他或许会伤害自己,但是不会伤害他人。我始终认为他的内核是善良的……甚至善良的有些软弱,他会把刀尖对准自己,也不愿意对准旁人。”

……

从商业大厦走出来的时候,林载川的脚步沉重了许多,仿佛虚空中有什么看不见的、沉重的东西,雷霆万钧般压在了他的脊梁上。

六月阳光热烈的刺眼,让他不得不微微抬起手臂,挡在眼前。

回到车里,林载川的手机铃声突然急促地响了起来。

直到快要自动挂断,林载川才接听了电话。

贺争的声音穿进他的耳朵:“林队,魏局说让你马上回市局。”

听到他的话,林载川才终于从方才恍惚的状态里回过神。

昨天跟魏平良不欢而散,魏平良算是把他赶出了公安局。

怎么会突然让他回去?

林载川心里无端有些不好的预感,“怎么了?”

电话里,贺争低声道:“……‘黑三角’附近发生了一起命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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