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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长相思3:思无涯》(3)(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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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本来就很破旧,如今没了人住,闻着有一股霉味,小夭却不愿离开,也许,只有这个地方才真正欢迎她。

小夭着灵位,默默坐了很久,突然轻声说道:“老伯,他们说你曾是赤宸的将军,你一定和赤宸很熟吧!不知道你有没有见过我娘?其实,我一直想来你,和你聊一聊,可我不敢。我逃避着一切和赤宸有关的事,现在,我逃不掉了,终于有勇气来问问你,赤宸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是不是真的是个亲不认的大恶魔、大混账?他可曾对你们提过我娘?他知不知道我的存在?我有太多的问题想问你,你却已经走了……”

小夭靠着墙壁,闭上眼睛,泪如决堤的海,刹那已是满面。

这位炖驴肉的将军已是世上唯一熟悉赤宸的人!她曾有千百次机会来问他,可她没来,等她来时,却已经晚了。

小夭张着嘴,想要痛苦地大叫,却又一声都发不出来,极度的痛苦和压抑交织在一起,让她整个身子都在颤抖:“老伯,所有人都恨他,所有人都恨他!我也恨他……我只是想听一个不恨他的人说说他,告诉我,我不该恨他,我想知道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老伯,不管我走到哪里,所有人都在咒骂他,也许你是这世上唯一不会咒骂他的人,可现在,你也走了……我恨他!我恨他……”

小夭一遍遍说着“我恨他”,她恨赤宸带给娘和她的耻辱,她恨他从没有以父亲的名义给予过她一点关,她更恨他们抛弃了她,既然不要她,为什么要生下她?

可今夜来这里,她想说的并不是“我恨他”,她渴望的是有人给她一个理由,让她不去恨他,让她能坦然地面对世人的鄙视和辱骂。

但,最后一个人也走了!她对自己爹爹的唯一了解就是世人的咒骂!

泪眼模糊中,小夭到一个人影从屋角的黑暗中浮现,小夭立即用手臂抱住头,匆匆把泪擦去。

“你是谁?为什么躲在这里?”小夭的声音又闷又哑,却已很平稳。

人影没有说话,也没有离开,走到了榻旁。

小夭没有抬头,却清晰地感受到,另一颗心渐渐走近她,和她的心在一起跳动:“相柳!”她仰起头,到了相柳。他穿着一袭黑袍,外面又披了一件黑色的兜帽大氅,全身上下捂得严严实实,好似畏寒的普通人。可此时,大氅的兜帽有些松了,露出几缕白发。

小夭想到刚才的痛哭失态全被他了去,十分尴尬,冷冷地说:“你躲在这里干吗?我笑话吗?”

相柳说:“讲点道理好不好?我来祭奠故,你突然跑来,明明是你打扰了我。再说了,你有什么笑话可?”

“难道相柳将军没听说我是赤宸的孽种吗?”

相柳笑起来,冷峻的眉目柔和了几分:“原来是这事呀!可这事哪里可笑呢?你说给我听听。”

小夭狠狠瞪了相柳一眼,只不过她颊上仍有泪痕,这一瞪实在没有任何力量。

相柳坐到她身旁,笑道:“样子,谣言是真的,你真的是赤宸大将军的女公子。”

“闭嘴!”小夭埋下头,不理他。

“突然换了个父亲,还是个臭名满天下的恶魔,的确难以接受。”

“闭嘴!”

“你不了解赤宸,可你应该了解你的母亲,既然她选择了赤宸,你就该相信她的眼光。”

“我说了,闭嘴!”

“不管怎么说,你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总比我强。像我这种从蛋里钻出来的妖怪,压根儿不知道父母是谁。”

小夭抬头着相柳,似乎想清楚相柳说的是真是假。相柳一本正经地说:“你也知道我有九颗头,比别人能吃一些,我从小就为生计奔波,日子过得惨不忍睹,一会儿别人喊打喊杀,一会儿九颗脑袋还要自相残杀,有一次饿急了,一颗脑袋差点把另一颗脑袋吃了……”

小夭瞪大眼睛,“真的?”

“假的!”

“你——”小夭简直气绝。

相柳继续一本正经地说:“我记得有个人曾和我说‘人的心态很奇怪,幸福或不幸福,痛苦或不痛苦,都是通过比较来实现’,我正在通过讲述我的悲惨过往,让你比较出你过得不错。”

小夭想起来了,那个“有个人”就是她。小夭不满地说:“我可没编造假话!”

“从蛋里钻出来是真的,有九颗头也是真的,后面的……”相柳敲敲自己的额头,小声嘀咕,“编得太顺嘴,我刚刚都说了些什么?”

小夭不知道自己是该气还是该笑,但胸间的悲苦却是真的淡了许多。

相柳问:“你还需要我讲述一些我的悲惨过往,让你觉得有个大魔头的父亲其实也没什么吗?”

小夭瞪了相柳一眼,问道:“你见过赤宸吗?”也许因为相柳就是个魔头,在他面前提起赤宸,容易了许多。

“没有。我真正跟随义父时,赤宸已死。”

“洪江和赤宸关系如何?”

“当年很不好,几乎算交恶,但赤宸死后,义父祭奠炎灷时,都会祭奠赤宸。”相柳笑了笑,讥嘲地说:“你不能指望当年那几人交情好,如果他们交情好,神农国也不会覆灭了。”

小夭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相柳,为什么选择洪江,只因为他是你的义父吗?”小夭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胆子问这个问题,大概因为今夜的相柳不太像相柳吧!

“不仅仅是为了义父,还有并肩作战、同生共死的袍泽,我们一起喝酒,一起打仗,一起收殓战的尸骨……”相柳向案上的灵位,“几百年来,你能想到我究竟亲手焚化过多少袍泽的尸体吗?”

小夭无法想象,可她能理解相柳的意思,就像四舅舅,明明能逃生,明明深四舅娘和玱玹,却选择了和袍泽一起赴死。这世间,有些情义,纵然舍弃生命,也不能放弃。

相柳微笑着,指了指自己的心口:“我也数不清了,但他们全在这里。”

小夭把头埋在膝盖上,默默不语,只觉心里堵得慌,却说不清楚究竟是为相柳,还是为自己。

“在想什么?”

“身为赤宸的女儿,天下之大,却无处可去。”

相柳抬起小夭的头:“实在不行,就扬帆出海,天高海阔,何处不可容身呢?”

小夭想起她已拥有海妖一般的身体,无边无际的大海是别人的噩梦,却是她的乐园,就算轩辕和高辛都容不下她,她也可以去海上。就像是突然发现了一条任何人都不知道的逃生秘道,小夭竟然有了一丝心安。

她盯着相柳,眼前的男子分明是那个浪荡子,可当她刚要迷惑时,一缕白发从兜帽内落下,提醒着她,他究竟是谁。小夭轻轻摸了一下他的白发,说道:“此处不宜久留,祭奠完旧就离开吧!”

因为刚哭过,小夭的眸子分外清亮,相柳能清楚地见她眼眸中的自己。他伸手抚过,把她的眼睛合拢:“我走了!”

小夭只觉额上一点柔软的清凉,轻轻一触,又立即消失,小夭猛地捂住额头,睁眼去,眼前已空无一人。

错觉!一定是错觉!

相柳从屋子内飞出,跃上墙头,只街巷上雾气弥漫,无路可走。

相柳笑着回身,到璟一袭青衣,长身玉立。他笑问:“涂山族长,听壁角可好玩?我刚才没叫破你偷听,你现在又何必设迷障来刁难我?”

璟温和地说:“如果不想和玱玹的暗卫撞见,从北面走,我在那边留了路。”

“倒是我误会族长了,多谢!”相柳把兜帽戴好,遮去面容,向北面飞掠而去。

璟说:“谢谢!”

相柳猛地停住脚步,回身说道:“涂山族长的谢谢,倒是要听仔细了,省得错过了什么好处。”

璟笑着说:“谢谢你劝慰她,好处我当然愿意给,但你愿意要吗?”

相柳似笑非笑地说:“我当然愿意要,不过——不是问你要!”

璟的脸色变了,相柳大笑起来。笑声中,他的身影消失在雾气中。

冰冷黑暗的屋子中,小夭恍恍惚惚地坐着。

一个人从屋外走进来,随着他的步子,屋檐下的几盏灯笼、屋内的两盏油灯全都亮了,当他一步步走近小夭,就好像把灿烂的光明一步步带到了小夭身边。

小夭有些意外,叫道:“璟!”

璟把一件狐皮大氅披到她身上,小夭这才觉得身子冰凉,拢了拢大氅,把自己裹住。

璟将香炉内三炷未燃尽的香点燃,对小夭说:“我们一起祭拜一下离戎伯伯吧!”

小夭和璟一起作揖行礼。

行完礼后,璟说:“我们可以决定很多事情,却无法决定自己的父母,不要因为自己无法决定的事折磨自己。”

小夭正想说话,潇潇走了进来,一边行礼,一边说道:“王姬,夜已很深,请让奴婢送您回小月顶,要不然两位陛下该担心了。”

小夭璟,璟温和地道:“是该休息了,明日我来你。”

小夭尽力挤了个笑:“好。”

小夭回到小月顶时,轩辕王和玱玹正在灯下对弈。

到小夭,轩辕王似松了口气,面容透出疲惫,扶着近侍的手,回屋休息了。

玱玹走到小夭面前,她脸颊被寒风吹得通红,手搭在她肩上,用灵力为她除去寒意,待小夭全身都暖和了,玱玹才帮她脱了帽子和大氅。

苗莆端着一碗热汤进来:“王姬,用点……”小夭猛地把热汤打翻了。

小夭向来随和,别说发火,连句重话都不曾说过,苗莆立即跪下:“奴婢该死!”

小夭疲惫地说:“不是你该死,是我该死。以后不要再叫我王姬!”

苗莆吓得不知道该回什么,只能频频磕头。

玱玹说:“你下去吧!”苗莆忙躬身退了出去。

玱玹拖着小夭往暖榻走去:“王姬,逛了半夜了,坐下休息会儿。”

小夭怒瞪着玱玹,要甩掉玱玹的手,玱玹握着不放,笑嘻嘻地着小夭。

小夭气道:“你明知道我不是……你还……你和着所有人一块儿欺负我!”

玱玹说:“你哪里不是了?我明日就可以昭告天下,封你为轩辕的王姬,别说王姬,你就是想做一方之王也可以,凡我所有的土地山川,你尽可挑选,我封给你。”

小夭没好气地说:“你别给我添乱!我现在烦着呢!”

玱玹问:“你很在意自己是不是王姬吗?”

“你明知道我在意的不是王姬的身份,而是……我好累!”小夭只觉得身心皆累,头搭在玱玹的肩膀上,一动不动,好似睡着了。

玱玹也一动不动,由她靠着。

很久后,小夭低沉的声音轻轻响起:“你现在还恨舅娘吗?你已经拥有一切,再没有人敢欺负你,是不是不会再像小时候那样怨恨舅娘了?”

“我依旧会梦到她在我面前自尽,不管我现在拥有多大的权势,我依旧没有办法阻止她把匕首插进自己的心口,依旧只能无助地着鲜血染红她的衣裙,依旧只能眼睁睁地着她跳进父亲的墓穴。”

小夭说:“我恨她!”这个她不是玱玹的娘,而是玱玹的姑姑、小夭的娘。

玱玹不知道该如何开解小夭,就如同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开解自己。那是他们至亲的人,这样的恨让他们痛苦,他和小夭都不想恨,想原谅,可理由呢?谁能给他们一个理由?

小夭说:“那时候,我虽然小,可每次赤宸和娘见面的事我都记得,我想……我心里一直都知道真相,所以我宁愿颠沛流离,也不愿回五神山。今夜听到离怨的话,我一面愤怒伤心,一面却是如释重负,就好像一个人做了一件坏事,一直在努力隐瞒,可又预感迟早会暴露,他瞒得非常辛苦,当秘密暴露时,是很可怕,可也终于松了口气,因为不用再辛苦地隐瞒了。我很舍不得父王给我的宠,可我也真的不想再骗他了。”

玱玹轻抚着小夭的背:“小夭,这不是你的错。”

小夭苦笑:“我一直在想,什么人敢把驻颜花封印在我体内,让我变成一个没脸的人,现在我明白了,是我娘。她肯定是想藏住我的长相。很荒谬!是不是?从我出生,一切就全是谎言。他们两个轰轰烈烈地死了,一个让万民敬仰,一个让天下唾骂,留给我的就是谎言!哥哥,你说他们同归于尽前,可有想到我?可有一点点不舍得?”

“小夭,我没有办法代替他们回答你,但我知道,我不会舍得离开你。”

小夭轻声说:“我知道。”

他们相依相靠,和小时候一模一样。只不过,小时候是小夭给玱玹依靠,让玱玹明白纵然爹娘都不在了,她依旧会陪着他,现在是玱玹给小夭依靠,让她明白纵然世人都唾弃仇视她,他依旧在她身边。

仲春之月望日,高辛王昭告天下,将高辛玖瑶的名字从高辛王族的族谱中除名,天下哗然。

虽然谣言传得天下皆知,可那毕竟是好几百年前的事,除了轩辕王姬复生,再没有人知道事实的真相,高辛王此举似惩罚小夭,却将耻辱落实在了自己身上。

自小夭出生,她就拥有大荒内最尊贵的氏之一:高辛氏。即使她颠沛流离时,即使她没有脸时,她也清楚地知道她是高辛玖瑶,可一夕之间,她失去了她的氏,和低贱的奴隶一样成了没有氏族的人。

小夭拿出流言刚传出时父王写给她的信,过去的几个月,她枕着它们,就能安心地睡着。小夭苦笑,不过小半年时间,父王就从不信变成了确信,把他赐予她的一切全部剥夺了。不对!她不应该再叫高辛王父王了!他与她再无关系,她应该称呼他为陛下。

小夭把玉简递给璟:“帮我毁了吧!”

璟却没有照做,而是将玉简收入了袖中。

小夭也没在意,说道:“其实,这样也好,本来我还想带你去五神山,现在你不用讨好那位陛下,也不用担忧一堆朝臣反对了。”

廊下的风铃响了几声,珊瑚进来,为璟和小夭奉了两碗茶,又悄悄退出去。

小夭喝着茶,轻轻叹了口气,璟问:“是在为珊瑚犯愁吗?”

“我想送她回去,可她服侍了我几十年,人人都知道她是我的婢女,高辛人视我为高辛的奇耻大辱,她回去后,只怕日子很难熬,所以我又想留下她,这几日思来想去,都还没个主意。”

“如果她是孤身一人,愿意留下就留下,但她还有一个哥哥、一个妹妹,哥哥在军中,妹妹已经嫁人,把她留在轩辕,对她和她的亲人都不好。”

小夭没想到璟已经把事情查得这么清楚:“那你说怎么办?”

“涂山氏在高辛有不少生意,像珠宝、香料这类生意都是女主顾多,一直缺女掌事,珊瑚在宫里多年,见过的宝物不胜其数,眼界见识都非一般人,很适合去掌管珠宝生意,有涂山氏的名头,一般人不敢找她麻烦,我还和蓐收打了招呼,蓐收说他会吩咐下去,照顾一二。”

“就照你说的办。”事情不大,难得的是璟考虑周全,让小夭放下了一桩心事。

小夭把珊瑚叫进来,给珊瑚说了璟的安排。

璟又具体说了是哪里的店铺,珊瑚听到距离父母很近,一下子哭了出来。这段日子,小夭苦,她心里也苦,小夭身边还有亲人,她却孤身一人,苦无处可诉,不管离开或留下,都是错!没想到她的苦,小夭和璟都在眼里,惦记在心。

小夭说:“你先别哭,我都不知道你究竟是愿意不愿意。”

珊瑚对璟和小夭磕头,一边抹眼泪,一边说:“涂山氏的掌事是极好的差事,多少人梦寐以求,还能离爹娘那么近,我当然乐意!谢谢,王……谢谢小姐,谢谢族长!”

小夭笑道:“谢谢他是真的,我就算了。你去收拾一下,和苗莆道个别。待会儿璟离开时,你就和他一块儿下山吧!”

珊瑚又磕了三个头,才出了屋子,虽然还在抹眼泪,脚步却轻快了许多。

小夭握住璟的手,摇了摇:“你再这么帮我,我迟早被你惯成个懒虫!”

璟笑了笑,问道:“你上次说要帮我制作一些外伤的药丸,给幽他们用,做好了吗?”

“哎呀!我忘记了!”虽然这段日子发生了太多事情,可居然忘记了答应璟的事,小夭依旧不好意思。

璟说:“现在有时间做吗?我帮你。”

小夭忙道:“我如今被外爷和哥哥拘在小月顶,有的是时间。”

她跑出屋子,忙忙碌碌地搬运制药的器具,不知不觉中,蹙起的眉展开了,璟这才放心了几分。

玱玹来小月顶时,璟也在,帮小夭在研磨药材。

玱玹笑打了声招呼,进屋去找轩辕王。不一会儿,屋内传来争执声。小夭诧异地抬头去,小声对璟说:“第一次。”

小夭侧耳倾听,原来两人竟然是为了她在争执。轩辕王想赐小夭轩辕氏,让小夭真正地变成轩辕王姬,有这个天下最尊贵的氏,也算是一种保护。玱玹却想赐小夭西陵氏,玱玹的理由是,不用轩辕氏,天下也会明白小夭是轩辕王族血脉,那些跟随轩辕王和缬祖打天下的轩辕老氏族再恨赤宸,也不敢动轩辕王和缬祖的嫡亲血脉,可中原的氏族压根儿不会买轩辕氏的账,西陵氏是四大世家之一,对中原的氏族有很大的影响力,只要西陵氏认可小夭,就意味着很多的中原氏族都必须认可小夭。

爷孙俩为了小夭究竟该叫轩辕玖瑶,还是西陵玖瑶,吵得不可开交,小夭实在听不下去了,跑到门口,大叫:“你们问过我的意思吗?”

轩辕王和玱玹都着小夭,这才想起还需要征询小夭的意见。

玱玹说:“爷爷,孙儿说服不了你,那就让小夭自己选。”

小夭刚要开口,轩辕王慈祥地说:“你不和璟商量一下吗?”

玱玹立即说:“爷爷,璟和此事有什么关系?”

轩辕王露出狐狸般狡猾的笑,瞅着玱玹说:“你说和他有没有关系呢?”

玱玹眼中闪过一抹羞赧,气恼得竟然如孩子般抱怨:“没见过你这样的爷爷,一点都不肯帮自己的亲孙子,你还是不是我爷爷?”

眼着他们又要吵起来,小夭忙说:“我几时说过我想要一个氏?难道我不能只有名,没有氏吗?”

轩辕王和玱玹异口同声地说:“不行!”决然断然,十足的帝王口气。

小夭扑哧笑了出来,对玱玹说:“,外爷还是帮你的!”

小夭低头思索,没打算问璟的意思,玱玹和轩辕王是她的亲人,她得罪了谁都没关系,可对璟而言,他们是两位帝王,帝心难测,小夭不想让璟冒险。

小夭默默思索了一会儿,说道:“我选西陵氏。”西陵和涂山正好门当户对,轩辕却太尊贵了,会有太多束缚。

玱玹得意地笑了起来,轩辕王倒也不见失望,只是着玱玹微微叹了口气。

几日后,西陵氏的族长宣布将小夭写入族谱,小夭成了西陵家的大小姐。

轩辕国君为了恭贺西陵氏,赏赐了无数奇珍异宝,还将神农山小月顶的章莪(zhāng&39;é)殿赏赐给了小夭。章莪殿曾是神农王女儿瑶姬的宫殿,章莪山以出产美玉闻名,“章莪”二字有蕴藏美玉之意,不仅和玖瑶的名字相合,还暗示了小夭如王姬一般尊贵。

自从玱玹登基,一世轩辕王就从未颁布过政令,可对小夭的赏赐是以一世轩辕王和二世轩辕王两位陛下的名义赐下,圣谕上同时盖着两位帝王的印鉴,也算古往今来的一大奇观。

王母派侍女送来蟠桃酒四十坛、玉髓四十瓶,恭贺西陵玖瑶。王母向来冷淡,二世轩辕王大婚时,她也只不过送了九十九坛蟠桃酒,给小夭的厚礼让众人都明白,这位徒弟在王母心中地位非同一般。

当小夭被夺去高辛大王姬的身份时,所有恨小夭的人以为机会来了,可没想到老两位轩辕王竟然毫不介意小夭是赤宸的女儿,大张旗鼓地表明了对小夭的宠。

对轩辕的老氏族而言,西陵这个姓氏提醒着他们,就算小夭是赤宸的女儿,可她更是轩辕开国王后西陵缬祖的血脉,为保护他们而战死的轩辕王姬的女儿。以应龙和离怨为首的握有实权的重臣、将军都表明他们只认小夭是轩辕王姬的女儿,其他不管。再加上两位轩辕王陛下的态度,轩辕的老氏族很清楚,不管他们再恨赤宸,都不能把仇恨转嫁到流着轩辕氏和西陵氏血脉的小夭身上,更不能伤害小夭。

中原的氏族面对两位帝王的圣谕心惊胆战,沐氏遗孤重伤小夭后,轩辕王的冷酷再次浮现心头,知道内情的中原大氏也想起了玱玹的狠绝,当年孤立无援的玱玹都能不惜开罪樊氏和郑氏诛杀了凶手,现在大权在握的玱玹会怎么对待伤害小夭的人可想而知。

他们无法放下对小夭的仇恨,可究竟是报几百年前的仇,还是灭族?所有氏族都做了最理智的选择。

小夭带着璟游览章莪殿,传闻瑶姬花,虽然人已逝去千年,宫女们依旧将花草照顾得很好,园内奇花异草、姹紫嫣红,又遍布湖泊溪流,倒有几分像承恩宫的漪清园。

小夭走到湖畔,掬起一捧水,着水滴从指间滴落,微笑着说:“父王曾对我说,他不是一般的父亲,唯一能给我的就是一国威仪,可最终他收了回去。错了,我该叫他陛下,可我总是忘记。”

璟拿过了小夭的手,说道:“掬起的水终会从指间流掉,似你的掌中什么都没有,可你不能因为结果就否认了过程,刚才你手里确确实实地掬着一捧水。”小夭怔怔不语,璟将她的手擦干净,“高辛王曾经是你的父亲,非常宠过你,那些都真实地存在过。”

小夭眼中有蒙蒙雾气:“你说的对。”

璟拖着小夭坐到湖畔的草地上:“这场流言来势汹汹,揭穿了你的身世秘密,在两位陛下的安排下,你从高辛大王姬变成西陵氏的大小姐,似一切都结束了。可对你而言,一切才刚刚开始。纵然有两位陛下的庇护,但他们不能阻止人们敌视、嘲讽、孤立、刁难你,你需要学习如何以西陵大小姐的身份面对很多人的恨意。没有人敢冒着灭族之祸去公开挑战两位陛下的威严,可难保不会有人暗中雇用杀手来刺杀你,你也要学习如何作为赤宸的女儿坚强地活下去。小夭,逃避不会让一切过去,勇敢地面对它!”

小夭呆呆了一会儿璟,居然伸手掐了璟的脸颊一下:“你、我刚相逢时,你的名字叫什么?谁给你起的?”

璟笑道:“叶十七,你起的。”

小夭抚着心口吁气:“你是真的璟!难道是因为你做了族长,怎么说话的语气这么像玱玹?”

“我一直都这样,只不过……”璟笑着小夭,欲言又止。

“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因为一个叫玟小的人,被意蒙蔽了双眼。”

小夭又气又笑,捶打璟,璟左躲右闪,两人嬉闹着滚倒在草地上,璟举起双手说:“休战!投降,我投降!”

小夭四肢舒展,仰躺在草地上,望着蓝天白云:“其实,我早知道你是个奸猾的。只凭琴棋画,哪里能让赤水丰隆、离戎昶那帮世家的未来族长对你言听计从?只不过你从未把你精明强势的那一面展露在我面前,我倒真常常忘记了你其实可以和他们一样。”

璟坐在小夭身旁,低头着她:“小夭,不管日后碰到猛兽,还是遇到悬崖,我想你知道,我会陪你一直走下去。”

小夭唇角含笑:“知道我为什么选择西陵氏吗?”

璟含笑说:“我知道。”

小夭抬起一只手,璟握住了,两人默默不语,任由温暖的阳光将他们萦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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