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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长相思.1》(8)(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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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闭上眼睛,头轻轻地靠在璟的肩头。这一刻,他们是十七、小。

叮叮咚咚——杯盘坠地的声音。

小抬起头,见静夜呆滞地站在廊下,眼神中满是惊骇。

小体内的恶味熊熊燃烧,他维持着刚才的姿势,闭上眼睛,装作什么都没听到,什么都没到,等着璟的反应。

璟却让小失望了,他异常镇定,好似什么都没听到,什么都不知道,依旧安静地揽着小。有一种任凭天下零落成泥,他自岿然不动的气势。

静夜轻移莲步,走了过来,“是公子的伤势又加重了吗?让奴婢搀扶吧!”

小扑哧一声笑出来,这也是个妙人!他挣脱璟的手,退后了几步,笑着静夜。

静夜对他行礼,“公子相救之恩,无以为报,请先受奴婢一礼。”

小微笑着避开,“你家公子也救了我,大家谁都不欠谁。”小对璟抱抱拳,“老木他们还等着我,我回去了。”

小转身就走,璟伸出手,却又缓缓地收了回去,只是望着小的背影消失在回廊下。

小上去好了,其实身体依旧使不上力,稍微干点活就累,可他已经有一段日子没有赚钱了,一家子都要吃饭,所以他也不能休息,回春堂依旧打开门做生意。

桑甜儿跟在小身边,小动嘴,她动手,两人配合着,病抓药,竟然像模像样、有条不紊。

有时候,受了外伤的病人来求医,桑甜儿不怕血,也不怕恶心,在小的指点下,清理伤口、包扎伤口,做得比小还细致,病人离开时,不住嘴地道谢。

小赞道:“你做饭,不是盐多就是盐少;你洗衣,本来能穿五年的,变成了两年;你整理屋子,零乱不过是从显眼处藏到了不显眼处;可你察言观色、伺候人倒是很有天赋。”

桑甜儿苦笑,“哥,你这是夸我吗?”

小说:“病不就是要察言观色吗?照顾病人不就是伺候人吗?我你能学医术。”

桑甜儿猛地抬起了头,直愣愣地瞪着小。

小慢悠悠地说:“麻子和串子跟了我二十多年了,可终究不是吃这行饭的人。我你却不错,你如果愿意,就好好学吧。多的不求,把我治不孕的本事学去,你和串子这辈子走到哪里,都饿不死。”

“哥愿意教我?”

“为什么不愿意?你能干活了,我就可以躲懒了。”

桑甜儿跪下,连着磕了三个头,哽咽着说:“谢谢哥成全。”过去的一切总是如影随形地跟着她,纵然串子对她百般疼,可是已经惯世事无常、人心善变的她根本不敢把一切押在一个男人身上。她与串子的生活,似是她虚情假意,串子真心实意,好似她在上,串子在下,实际上是她匍匐在陷落的流沙中,在卑微地乞求。春桃可以和麻子理直气壮地吵架,可以住在娘家让麻子滚,她却总是在矛盾爆发前,小心翼翼地化解,她和串子压根儿没红过脸。惯了风月的她何尝不知道,丈夫不是恩客,不可能日日都蜜里调油,这种不对等支撑的甜蜜恩是非常虚幻的,但她孑然一身,根本无所凭依,千回百转的心思无人可以诉说,只能笑下藏着绝望,假装勇敢地走着。可是,她没想到有一个人能懂,能怜惜。

谢谢成全,让她能理直气壮、平等地去过日子,去串子,去守护他们的家。

小温和地说:“好好孝顺老木,若你们死时,他还活着,让你们的儿子也好好孝顺他。”

桑甜儿困惑不解地着小,小微笑。

桑甜儿心中意识到什么,重重点了下头,“哥放心,我会照顾好老木和串子。”

轩走进医堂,坐到小对面:“在交代后事托孤?”

小借着去端水杯,低下头,掩去眼内的波澜起伏,微笑着对桑甜儿吩咐:“去药田帮串子干活。”

桑甜儿了一眼轩,默默地退了出去。

小又慢条斯理地喝了几口水,这才抬头轩,“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轩沉默了半晌才问:“为什么救我?”

小笑嘻嘻地说:“你死了,你体内的蛊也要死,我养那蛊不容易,不想让它死。”

轩着他,小一脸坦然。

小给他倒了杯水,商量着说:“我虽抓了阿念,可并未真正伤害她,只是戏弄了一番。你手下人伤了我,我也没让你好过。相柳虽然用我做了陷阱,但我也放了你。我们就算一报还一报,能否扯平?”

轩问:“什么时候给我解除蛊?”

小思索了一会儿说:“等你离开清水镇时。”

轩的手指轻扣着几案,“为什么不能现在解除?”

“你是心怀高远的人,应该很快就会离开清水镇,等你离开时,我必会解开蛊。这蛊并无害处,唯一的作用不过是我痛你也痛,只要你不伤我,你自然不会痛,我不过是求个安心。”

“好。”轩起身离开,走到门口时,突然又回头,“有空时,可以去酒铺子找我喝酒。”

小拱手道谢,“好的。”

轩扬眉而笑,“注意些身子,有伤时,禁一下欲吧!”

“……”小茫然不解,他几时开过欲?

轩摸了下自己的脖子,笑着离去了。

小依旧不解地眨巴着眼睛,一会儿后,他抿着唇角,悄悄地笑起来,真的可以去找你喝酒吗?心内有声音在反对,可又有声音说,他很快就会离开,现在不喝以后就没机会了。

冬天到时,小的伤完全好了。

这几个月,因为身体很容易累,小整日待在屋子里,正好有大把时间教桑甜儿。

桑甜儿十分认真地学医,每日的生活忙忙碌碌,她和串子的关系有了微妙的变化。桑甜儿嫁给串子后,很忌讳和以前有关系的东西,刻意地回避,可现在偶尔她会无意识地边研磨药草,边哼唱着以前学会的歌谣。以前,桑甜儿总是什么都顺着串子,可现在有时候串子干活慢了,她也会大声催促,桑甜儿越来越像是回春堂的女主人了。

小笑眯眯地着桑甜儿艰辛又努力地去抓取一点点微薄的幸福,就如着种子在严寒荒芜的土地上努力发芽吐蕊,生命的坚韧让旁观者都会感受到力量。

傍晚,飘起了小雪。

这是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老木烫了热酒,吆喝着小和串子陪他喝酒,小想起了另一个人的喝酒邀约,望着雪花发呆。

桑甜儿提着灯笼从外面进来,一边跺脚上的雪,一边把灯笼递给了串子。

串子正要吹灭灯笼,小突然拿了过去,也不戴遮雪的箬笠,提着灯笼就出了屋子。

老木叫:“你不喝酒了?”

小头未回,只是挥了挥手。

冒着小雪,走过长街,小到了酒铺子前,突然又犹豫了。

提着灯笼,在门前静静站了一会儿,小转身往回走。

“既然来了,为什么不进来坐一下呢?”轩站在门口,着小的背影。

小慢慢地回身,笑着说:“我没有灯光,以为你们不在家。”

轩只是一笑,并不打算戳破小的谎言。

小随在轩的身后,穿过前堂,进了后面的院子。也不知道轩从哪里移了一株梅树,此时正在吐蕊,暗香盈满整个庭院。

轩小打量梅树,说道:“阿念要,栽给她着玩的。”

小说:“你可真疼妹子。”当年只是打的话,现如今说起来却是百般滋味。

两人坐在暖榻上,轩摆了五碟小菜,点了红泥小火炉,在炉子上煮起了酒。

门和窗都大开着,雪花、梅花都尽收眼底,倒是别有情。

两人都不说话,只是沉默地喝酒。一个是戒心未消,懒得敷衍;一个却是忍着心酸,无语可言。

这是酒铺子,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酒。酒像水一般灌下去,小渐渐地有了几分醉意,笑问:“阿念怎么会允许我在这里坐着喝酒?”

轩狡黠地笑,“她酒量非常浅,一杯就倒,现在估计正在做美梦。”

小说:“我你们是神族,又都是世家大族的子弟,为什么要跑到清水镇来受罪呢?”

轩道:“我以为你知道原因。”

“杀相柳吗?”小摇摇头,“你们这样的人杀人根本无须自己动手。”

轩微笑不语,小端着酒杯,和他轻碰了一下,“说说呗!”

“真正的原因说出来也许没有人相信。”

“我相信。”

“那……好吧!告诉你!我的酿酒技艺是和师父学的,有一次师父难得地喝醉了,他给我讲了一个他年少时的故事。他说那时他还不是家族的族长,他以普通人的身份去大荒游历,在一个小镇子上打铁为生,家长里短地生活着。有一日,一个少年找他打铁,哄着他干活,承诺的美酒却原来是最劣的酒,从此他就结识了一生中唯一的朋。我牢牢记住了这个故事,小时候常常想着将来我也要像普通人一样生活,也许,我也能碰到一个倾心相交的朋。”轩讲完,着小,“你相信我的话吗?”

“相信!”

“为什么?不觉得这理由很荒谬吗?”

“我能感觉到你说的是实话。”

轩叹息,“可我并不是师父,我虽然在卖酒,却并未真正像普通人一样生活。”

小笑着安慰,“各有各的际遇,你也见识了很多。”

轩自嘲地笑,“是啊,师父可没被人种下蛊。”

小手撑着头笑,“那你得谢谢我。”

轩问:“为什么救我?”

小端着酒碗,不满地说:“我还没醉呢!套话也太早了!”

轩笑着说:“那我等你醉了,再问吧。”

小摇摇手指,“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

小连喝了三杯酒,“因为……我要睡了。”趴在案上,沉沉地睡了过去。

轩摇摇他,“你酒量倒不错!”去关了门窗,觉得头重脚轻,索性也连着喝了几杯酒,躺在榻上睡了过去。

半夜里,醒来时,小已走,只剩榻上的冷菜残酒,轩哑然失笑。

隔了几日,轩去年酿的梅花酒可以喝了。

轩白日里卖完酒,晚上忽然动了兴致,提着两坛酒去小。

小见是他,愣了一下后,请他进去。

小家里可没什么像样的酒具,都是用碗喝。小拿了两个碗,把他平常吃的鸭脖子、鸡爪子弄了些,就算有了下酒菜。

两人依旧是沉默地喝酒,一坛子酒喝完,两人略微有了点醉意。

轩问:“你怎么会在清水镇?”

“四处流浪,走着走着就到了这里,觉得还算喜欢,就住下了。”

“你和九命相柳……很熟?”

小托着头,思索了一会儿说:“这种问题不适合喝酒的时候回答。”

“那再喝几碗回答。”

轩给小倒了一大碗酒,小喝下后,说道:“我怕他,但不讨厌他。我和他不是敌人,但也肯定不是朋。”

轩道:“可惜他太精明,否则我还真想和他平平常常地喝一次酒。”

小问:“你和阿念……只是兄妹之情?”

轩轻声地笑,“这种问题倒是很适合喝酒的时候回答。”

小给他倒了一大碗,轩灌下去后,却怔怔的,半晌都不说话。小又给他倒了一碗,轩一口气喝完,掏出一个贴身戴着的玉香囊。打开香囊,拽出了一小团毛茸茸的东西,像洁白的雪球,他抖了抖,那毛球变大,成了一截白色的狐狸尾巴,“这是我妹妹的宝贝,我们临别时,她送给我,说只是暂时借给我玩,这个暂时已经三百多年了!”

轩轻抚着白狐狸尾,“妹妹是我姑姑和师父的女儿,我答应过姑姑会照顾妹妹,但我失信了。妹妹在很小时,失踪了,他们都说她死了,但我总抱着万一的希望,期冀她还活着,等着她回来要回狐狸尾巴。阿念也是师父的女儿,宠她就像是宠妹妹。”

小好似不胜酒力,以手扶额,举起酒碗喝酒时,悄悄地印去了眼角的湿意。

轩把狐狸尾巴团成小球,塞回玉香囊里,贴身收好。他倒满了酒,和小碰了一下碗,一饮而尽。

两坛酒喝完,两人都醉倒睡了过去。半夜里,小醒来时,轩已经走了。

小再睡不着,睁着眼睛,发呆到天亮。

整个冬季,小和轩隔三岔五就会一起喝酒。

刚开始,两人聊天时,还常常言不及义,可日子长了,轩半真半假地把小作了朋,甚至向小认真地请教用毒。

小对轩十分坦诚,比如说讲解毒药,几乎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各种下毒的技巧都和他详细地道来,各种简单有效的避毒方法也仔细说清楚。有时候,小还会认真地提醒他:“相柳想杀你,虽然他不可能派兵进入清水镇,但神农义军毕竟在这里盘踞几百年了,你还是趁早离开吧。”

轩觉得他们是能推心置腹的朋,可真当轩想进一步,小却会笑着装傻充愣。

两人好像只是酒肉朋,醉时,谈笑;醒时,陌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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