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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2 章 22 欢愉旧梦(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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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沉霜蜷缩着身子,整件鸾凤红袍被他无意识揉成一团,压在颈边胸前,他用侧脸贴在红袍领口,呢喃磨蹭着。

但一件只穿了一夜的衣衫上能留下的气息太单薄,当他终于抓住谢邙的手掌,便迫不及待地探首去够,几乎要把整张脸埋进谢邙的手里。

像某种毛绒绒的亲人小兽,鼻尖在谢邙的掌心腕口蹭来蹭去,仿佛是在期待被触碰和抚摸。

热气如同滚烫的酒,泼洒浸透谢邙的皮肤。

他低头一看,才发觉掌中人的眼睫上沾着几滴模糊的泪珠,仿佛晶莹琉璃碎屑,一碰便沾在谢邙指节间,火烧般的触感刹那间莫名窜上心头。

无情道,无情道……人要无情,哪有那么容易。

即便无心如孟沉霜,也难逃□□纠缠。

谢邙轻笑一声,唇边泄出几分讥诮,只是不知是笑话眼前人,还是笑话自己。

窗外夜色笼罩四野,凉风掀动床帏,却吹不散孟沉霜周身热气,玉台仙都中灯火长明,耀耀生辉光,将穹盖染得紫红如铜炉。

三百年前,破军山西脉的夜晚却是黑暗难挡,穹庐似铁,寒星缀缀。

零落的光辉穿不透山中茂密的林叶,树影之中,谢邙看不清孟沉霜的面色,但却听见他的呼吸忽然间变得混乱。

身旁的孟沉霜似乎在努力调整呼吸的频率,但最终还是失败了。

他一个踉跄差点跌倒,谢邙立刻上前揽住他的腰腹,把人扶正后正要抽开手,然而孟沉霜膝盖打颤站也站不稳,重又扶住谢邙的手臂。

“沉霜!”

哐当——

孟沉霜连手里的剑都握不稳了,浮萍剑摔进林下碎石堆里,滚出去三米才停下。

孟沉霜靠着谢邙跪倒在破军山林地间,埋头喘息着抵在谢邙肩头:“谢南……澶……”

“我在,”谢邙一只手被孟沉霜拉紧,另一只手扶住他的背,滚滚热气透过背后的衣料烧进谢邙的手掌,孟沉霜整个人就像一块发烫的碳火,“沉霜,你有什么地方不适?是刚才杀死妖兽时受伤了吗?”

“嗯……”孟沉霜从胸腔里挤出一声嗡鸣般的声音,谢邙一时间分不清肯否。

孟沉霜的脑子似乎都被烧糊涂了,双手扒紧了谢邙的手臂,力道颤抖着似有若无,仿佛手掌也使不上力了。

他的脸颊贴在谢邙肩上,缓慢地挪动蹭着,柔软温热。

谢邙握紧他的肩头:“沉霜?你……”

他的声音在孟沉霜抬起头看他的瞬间停住了,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

星光淡薄,穿过碎叶间的缝隙,摇摇晃晃地落了一点在孟沉霜仰起的脸上,蒙住他半边眉眼。

昏暗光芒中,他的脸仿佛一块深蓝洁玉,上面盛着两汪迷离的秋水。

点点艳红似桃李,在眸光中忽明忽暗。

抖动的眼睫像是蝶翼般,扑闪着拂动谢邙的心脏肺腑,某种细微而真切的痒意在他的肋骨间瞬间泛

滥成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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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沉霜望着他,声音沙哑无力:“谢南……”

谢邙抬手,想拂开散落在孟沉霜面上的几缕鬓发。

“沉霜,孟沉霜!”

山林中传来的喊声让他手一抖,落回孟沉霜肩上,谢邙回头,只见一褐一红两道人影飞驰而来。

临近时,他们看清孟沉霜和谢邙的状态,红衣少年猛地冲谢邙大喊:“谢邙!放开他!”

“什么?”谢邙瞬间皱眉。

另一个青年人见状也是一惊,急切吼道:“危险!谢仙尊,快退开!”

孟沉霜靠在谢邙身上,抖了几下,似乎被接连的吼声惊醒,但意识还没恢复清醒。

褐衣顾元松飞奔上来把谢邙扯开时,孟沉霜还抓了几下,不愿意放手。

别南枝道:“我来!这回我来!”

孟沉霜没了谢邙的肩膀支撑,将要倒地,别南枝几个箭步上前,眼疾手快一掌落下,在孟沉霜倒地前把人劈晕。

紧接着立刻蹦出十米之外,好似在躲避什么恐怖的鬼怪,一身红衣在风中猎猎作响。

山风咆哮着摇动巨木,树冠晃动如浪,别南枝躲到一棵古树后面,顾元松拉开谢邙,手中握紧不问剑,如临大敌。

数息以后,山林黑暗如旧,风声仍烈,可除此以外,再没发生任何需要严阵以待的大事。

孟沉霜被打晕,倒在枯叶之中,无声昏迷,浮萍剑也安静地躺在碎石间一动不动。

谢邙不明所以地看向身边人:“顾道友?”

顾元松和别南枝也没料到现在的情形,一脸茫然惊讶。

别南枝又捡起一块石头,抛向孟沉霜的方向。

拳头大的石块砸上孟沉霜左腹,在白衣上留下一块土渍,石块滚落在旁,无事发生。

谢邙蹙了蹙眉。

“奇了!”别南枝跳脱感慨一声,往前走了几步,捡过一根长树枝,蹲在一边用树枝戳了戳孟沉霜的手臂。

黑夜安然,一切如旧。

别南枝又靠近了一些,用自己的手碰了一下孟沉霜的手臂,而后瞬间缩回去,孟沉霜仍昏迷着,什么反应也没有。

“沉霜这回恐怕是忘了开护灵阵了。”别南枝扭头对两人念了一句,继而又用手指戳起孟沉霜的脸颊玩,一戳一个坑,然后又弹回来。

“好了鹊音,沉霜难捱得很,你别在这时候招惹他。”顾元松道。

然而别南枝并不听,但总归只是些小孩子把戏,顾元松叹口气,不管了。

“沉霜经常这样身体不适?”谢邙问。

顾元松和谢邙一起站在婆娑树影里,看着谢邙遥遥凝视孟沉霜的肃然神情,他抱剑沉吟片刻,方才开口缓缓道:“这是无情道‘兴发’。”

“什么?”

顾元松解释:“无情道法,以绝情断爱为要旨,但情丨爱为人性本常,日日生发,在真正弃绝情

() 感之前,无情道修士所能做的也只是削弱压抑。压抑久了,本性难免反抗,因此每隔一段时间,便有‘兴发’之症。”

“如何化解?”

谢邙的问题引得顾元松转头看向他,谢邙眉头紧拧,目中思虑复杂不似作假,但又隐隐有某些异常情绪浮泛起来,让顾元松感到极为熟悉。

顾元松低头闭眼轻声自嘲一笑,随后道:“不必解,这又不是什么毒药。若是真顺着他‘兴发’去……化解,反倒要以情丨爱耽搁他道行了。所以,他一般叫我和别南枝见他‘兴发’,就把他打晕扔那别管。”

“若是他一个人呢?”

“打晕或不打晕,他都会触发护灵阵,十米之内鬼神难近,因此刚刚鹊音才那样害怕,只是没想到这次没打开……”

“‘顾元松!别鹊音!快把我打晕!快快快!’”别南枝一遍模仿孟沉霜往日行径,一边做鬼脸忽然跳出来,吓了顾元松一跳。

顾元松作势要打人,别南枝立刻转身又跑。

“就让他这么躺在地上?”谢邙在这时问。

别南枝奇怪地看向这位被孟沉霜带来的谢仙尊:“修仙之人,幕天席地而眠,有何不可?”

谢邙不答,径自走了过去,把孟沉霜抱了起来,召出一辆紫骝车。

别南枝看着他的背影,思索片刻,随即对顾元松说:“我们之前把他放那不管好像是不太兄友弟恭,下次咱也给他抱起来送进灵辇里睡?”

别南枝半天没等到顾元松回答,又补充一句:“你那桂棹灵舟也行,够大。”

顾元松看着谢邙抱着昏睡的孟沉霜上了紫骝车。

车中铺满软垫毛裘,烛光柔软明亮,孟沉霜还在发烫,谢邙为他擦去额边汗水,留着门窗敞开透风。

凉夜凄清如水。

半晌,他才干涩道:“你想再遭护灵阵的罡风撕烂一次衣裳,被山里的顽猴嘲笑没长毛吗?”

别南枝捂紧自己的红衣,狂乱摇头。

然而谢邙的心绪,却不似顾元松以为的那般冷静温和。

十年以后,合籍大典前夜,当谢邙在剑阁琅環塔中读至太上无情道经终章时,他望着沉眠在黑暗中的莽莽雪山,就像望着徐徐向他张开獠牙的命运。

破军山中那个风平浪静、烛火葳蕤的夜晚将重又浮现眼前,谢邙胸中久久翻滚沸腾的罪恶愧怍之情,终于可以在穿心刺骨的剑阁寒夜中得到饶恕和宽慰。

他的情意不会损伤孟沉霜的无情道。

只需数百年后,孟沉霜亲手将他斩于剑下。

然而命运颠簸的车轮却最终压上另一条谢邙从未想象到的车辙。

三百年后,玉台仙都月下,谢邙轻柔地抚过孟沉霜湿漉漉的眉眼,掐诀重新掩盖好从孟沉霜身上泄露出来的魔气。

这一切不过发生在片刻,谢邙掐诀的右手刚刚落下最后一划,盖在孟沉霜脸上的左手就感到一阵灼烧氤氲,紧接着便是连片钝痛,仿佛电流般窜上谢邙的脊骨。

是孟沉霜咬住了他的手指(),

?()『来[]_看最新章节_完整章节』(),

像只不听话的猫一样。

谢邙没有反抗,任由孟沉霜咬他。

又换做右手去帮孟沉霜拨开脸上头上的棉花絮,可还没拨开多少,孟沉霜又抓牢了他的右手,靠在颈后。

谢邙顿了顿,跟着轻轻拍抚他的后颈做安抚。

可是突然,孟沉霜的腿开始乱踢,胸膛剧烈起伏,似是想要努力呼吸,可脸上却憋得青紫,将要窒息一般。

但谢邙落在他颈边的手根本没有用力!

谢邙撤手向上,捏住孟沉霜的脸颊,强迫他张口:“孟……吸气!快!”

孟沉霜辨不清时间与空间,他浸没在另一个梦境世界中,眼前的一切都如浮光掠影般闪烁着。

梦里光芒与画面似白翅般在狂风中扑动飞散,潭水冰冷至清,看不见半分尘埃。

只有他口鼻中的气泡扭动着上浮,在触碰到落水天光前破碎。

上面是水光通明,下面却是潭深无尽不知几何。

光线照不透潭水,连人不断狠狠撞击水面产生的波涛都传不下去。

仿佛一块半透绿玉静静沉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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