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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一梦19(夜杀已经判断出来,梦貘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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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界解开了……”

南鸢起身。

白鹿野正要恭喜,又听南鸢抬头,诧异道:“梦境也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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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的柳叶城出现。

现实中这座城池,在众人入梦前,人流若水,熙攘繁闹。此时这座城池,四处挂满了白幡,鬼影幢幢,高低间伏于墙头,寒鸦拍翅惊飞。

柳府中那些和厉鬼打斗间莫名其妙昏迷过去的道人们一个个清醒过来,意识到他们上当受骗,进入一个荒唐的梦境,成了柳轻眉手中的伥鬼。

道人们脸色青白,不再试图除掉厉鬼,而是聚众找人:“柳姑娘呢?

“呸!哪有什么柳姑娘——柳轻眉,你出来!”

单薄瘦削的白衣女鬼泠泠立在枯败的花园中。

她看着园中景象:没有花,没有叶。没有湖,没有水。

这才是真正的她的家。

长发散至地,她垂着眼看,在众道人叫嚷下回头,众道人深吸口气,看到她的样貌:

一看便知是鬼。

青白相间,鬼气阴阴。

可连相貌都是难看的:过于瘦,过于柴,过于薄……

没有他们昔日所见的柳姑娘国色天香的一分。

只有轮廓与衣着神色,能认出来。

道人们扬起拂尘:“杀掉这恶鬼!”

柳轻眉静静看着他们。

她说:“只有我变成无支秽,我才能守护柳叶城。”

众人大骂:“一派胡言。”

各种法术攻击落到她身上。

江雪禾托着缇婴的腰身,将她抱于自己怀中,回到现实中,看到的便是被欺骗的道人们对柳轻眉的打杀。

法术攻击对她这种单薄的女鬼来说,惨痛无比。

二人看到时,柳轻眉长发凌散、袍袖沾雾,鬼影迷离,幽魅静薄。

她此时当真像一缕青烟。

但她坚持着不肯散去。

她脸色十分苍白,在大势已去之际,在知道梦貘珠欺骗自己之后,仍操控着体内的梦貘珠,控制着成为厉鬼的叶呈,帮她与那些道人为战。

来自古战场的假将军左右为难,竟不知道是该帮那些修士,还是该帮这个恶贯满盈的柳轻眉。

柳轻眉是他主人生前的心上人……

柳轻眉她……

假将军怒:“你死到临头, 还要操控厉鬼杀人!”

柳轻眉笔直站在枯了一地的花叶前。

她目光空空的, 谁也不看,只坚持:

“你们没有经历人祭那日,你们不知道人与秽鬼的悬殊。

“你们不知道那时的荒芜可怖与不可战胜,那日的无能为力。如今伤亡只是暂时的,只要我成为无支秽,我能庇佑自己想庇佑的,不会有更多人死了。”

这是怎样一种悲凉。

她唾弃的,正是她想成为的。她想成为的,正是昔日的噩梦。她以毫无修为的凡人之躯走到今天这一步,经历种种绝望与打击,她依然坚信只要她成为无支秽,她能对抗一切。

能对抗秽鬼。

能对抗人祭。

能对抗闭眼不看信徒的神女。

亦能对抗那欺骗她、与她互相成就互相取暖的梦貘珠。

她坚信他们不理解她,是因为他们没有见过那一日的柳叶城。她没有放弃过庇佑柳叶城之路,没有放弃过心上人,她只是选了一条和他们不一样的路……

她不怪他们的不理解。

她只是非要成为无支秽。

刀光剑影与法术攻击下,柳轻眉孤零零地站在一地荒芜中,回头朝空寂的院落望一眼。

如果他在就好了……

而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带着笑、带着怜惜与叹气,在寒夜中阻拦了众无名道士的攻击,落到柳轻眉耳边:“你在找我吗?”

柳轻眉抬头。

她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却又不是熟悉的人——

她看到一个眼蒙白布的美人姑娘与一个风流倜傥、神色古怪的少年郎一同从黑暗中步出,旁边跟着一个温润如玉的身着士袍的年轻男子。

他们恭敬地行礼,叫那个男子:“杭师兄。”

就连出了梦境的缇婴,满脸忿忿沉冷,都被那拦着她的江雪禾拽着,一同朝年轻男子点头致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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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杭古秋。

杭古秋是观天山的首席弟子,云游至巫神宫,听到李神女的求助,便前来相助。

这是柳轻眉第一次见到杭古秋。

这是柳轻眉最后一次见到韦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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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长着一样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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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古秋叹气。

他为难地朝年轻师弟师妹们拱手致歉,又看向那个被人围攻的柳轻眉。

他轻声细语地和缇婴打招呼:“小婴,好久不见了,你师父还好吗?”

缇婴不知是孩子气还是什么,一直闷着脸,不吭一声。

杭古秋脾气好,也不生气,只红着脸向众人解释,手指柳轻眉:“可否留她一命,交与我?”

南鸢:“师兄何意?”

白鹿野干笑:“这恐怕不合适吧?”

杭古秋:“我自然知道你们为难……哎,如今情形,我也不瞒你们了。我们观天山的功法,是分化身行走人间,功德圆满后会回山,借助体验红尘而磨砺己身。

“韦不应就是我当日行走红尘的一具分化身……韦不应死后,那段修行我便结束了,自然收回了。我没想到当日的一时善念,会留下这么个烂摊子,给巫神宫的师妹与玉京门的师弟师妹们惹下麻烦……

“若非韦不应将梦貘珠交给柳轻眉,柳轻眉便不会剑走偏锋。这也是我一桩因果吧……不如交给我,我将她囚于观天山,日夜受淬寒雪山阴气刮袭,惩罚她,同时消除她的罪孽。”

南鸢沉静不语。

白鹿野微蹙眉,既觉得此法妥当,又觉得哪里奇怪……

缇婴倒是意见很多,但是江雪禾捂住她口,怕她此时不对的精神状态口出狂言,惹了杭古秋那种大人物——

虽然世人总说杭古秋只是活得久,寿数高,可活得久的人必然有些本事,小辈还是要尊敬一些。

而在这时候,柳轻眉轻轻开了口:“你是韦不应?”

杭古秋看向她。

他目有怜悯、叹息,他看她的眼神,像是看一个自己没有教好养好的猫狗玩意儿。小猫小狗在外惹了祸,找到他头上,他不得不出来调和。

他作为上位者,俯视着蝼蚁凡尘。

他眼中没有一丝一毫的爱意。

杭古秋温和十分:“柳姑娘,你作恶多端,我不能饶你。只念你罪有缘故,想渡化你……”

柳轻眉低下眼。

她落落地笑了一笑。

她低声:“十年醍醐梦,我没有一次去梦功成名就之日。”

杭古秋一怔。

她低着头:“十年醍醐梦,每一场梦境,我都待在当年的柳叶城中,一次次重复,一次次回忆,一次次请不同的活人入梦,帮我想办法,怎么阻止人祭,怎么让柳叶城的凡人们活下来,怎么让阿应活下来。”

杭古秋意识到她要说什么了,他沉稳的淡笑滞住。

鬼火重影,与柳轻眉身影交叠,包裹着她:“我想阿应如果武艺再高一些,想我如果健康一些不拖累他,想我如果美貌无双用美貌做交易,和周遭城池打好交道,让他们来帮我。想我要拼命和巫神宫交好,最好让神女天官们经常来柳叶城,喜欢柳叶城……

“最好的,还是有一门功法,直接对付秽鬼,可以自救。

“每一次做梦,我都在优化那个梦境。”

柳轻眉抬起眼:“但这其实对你来说,什么都不是。”

她道:“没有夕阳残血,也没有无上的力量来助我。

“一切都是骗局,一切都是我的一场白日梦。

“你不是韦不应——阿应早已死了。你只是高高在上的仙人。

“我被困在一场噩梦中整整十年,我从来没有活到二十五岁,我的人生,一直只有十五岁。

“我好恨……”

她恨什么,没有再说。

这道本就虚弱的鬼影,在各重法术攻击下,扔出了自己身体中的梦貘珠。

缇婴倏地挣脱江雪禾的控制,把梦貘珠收入怀里。她晕晕然,回头怒瞪总是箍住她的江雪禾。

梦貘珠从柳轻眉的体内掉出。

然后,无声无息,柳轻眉的魂魄彻底消散。

就如一缕青烟。

她不过是强留的一缕烟罢了。

不用谁拯救,不用谁怜惜。万事万物自会长存,她却不想再挣扎于无意义的人间了。

天意无情,天道不公。

人生何处起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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