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聘猫小事5(“应当选一良辰吉日,递上...)(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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缇婴跪坐在软褥上,呼吸起伏不定,腮上一片白、一片红,糜乱万分。

发丝与胭脂全乱了,手腕被人扣着,她眼神空空地望着夜杀的眼睛,听他说——

“你不知道你在撩拨我吗?你是不知,还是装作不知呢?”

她不知道么?

她看着夜杀的眼睛。

她透过这双眼睛,望着江雪禾。某一瞬,她真觉得师兄就在她面前,垂着眼,浓睫卷长,斯文澹泊,一言不发。

她心脏狂跳。

在此一刻,她清晰无比地面对自己的内心,审视自己的内心:她喜欢师兄。

远多于妹妹对哥哥的喜欢。

她对师兄的情感,绝不同于对一师兄的情感。

她喜欢江雪禾。

她惧怕人与人的情感交深,不愿再对任何人付出情感。

她被前师父抱着,离开那个村落的时候,幼时的缇婴趴在前师父肩头,昏昏沉沉地看身后的一段血路。这条路很长,没有尽头,前师父问她愿不愿意修行。

修行就要修大道。

她记得林青阳对她的叮嘱:“小婴,你情绪极端,恨与爱都强烈无比,正是修行大忌。想走这条路,便不能总被情绪牵引……你要学习接受一些已经发生的事。”

幼时的缇婴天真询问:“我接受不了怎么办?”

林青阳为她极端的情绪揪掉很多白头发,最后无奈地说:“……那就试着忘记吧。不多想,便不会多在意了。”

缇婴不知林青阳在伤怀什么,但她确实听林青阳的话。

她努力修行,练习法术,前师父本事不够,她就找更好的师父,想学习更厉害的道法。在所有的事情中,她心头始终罩着一团迷雾,她不愿回头去看。

当某一日,有人道破迷障,她心中迷雾散开一些,她向着路尽头看去——

她看到的是江雪禾。

她喜欢江雪禾。

她正是喜欢他,才总和他一起玩,才愿意被他哄,才主动下山想找他。

她喜欢江雪禾。

她正是喜欢他,格外喜欢他,才会心口总是莫名地惶恐、莫名地紧张,才会对他生出贪欲,总想和他亲昵。

她正是喜欢他,才会既自私地不肯接受他“永远在一起”的提议,又生怕他因此而不再理会她,所以她装傻装痴,一个劲儿地逗弄他;明明不肯应他,还要他抱要他哄,要他眼里心里只有她一人……

所有的热爱与厌恶,逃避与惶然,如同万千碎片,在一团迷雾中飞散、拼凑,最终拼出了“江雪禾”三个字。

而这,正是夜杀所说的“撩拨”。

正是“喜欢”。

夜杀跪在那处,看着缇婴脸色一点点白下去,眼神空空荡荡。

她心间因喜欢而泛酸,鼻尖通红,眼中噙了一汪清水,抬头颤颤巍巍地看他。

波光流动,我见犹怜。

夜杀的铁石心瞬间软下,他俯下肩,又尝试着来瓦解她的天真:“好啦,别想了,我……”

他凑近她。

他只是试图哄她,并没有趁此唐突的心思。但是过近的距离,刹那间让缇婴惊恐。

缇婴抬手便推开他,往后缩。

气氛降到冰点。

这一次,夜杀心火是真的烧起来了。

他抬头正要问她到底什么意思,就见缇婴露出惶惑的神色,摇身一变,化身成了一只小白猫。

夜杀脸色煞变,意识到不妙:两个时辰还没到,她根本不会变回小猫,除非她是自己施法,自己主动的。

夜杀脸色微僵,倾身便要扑她:“小婴……!”

那只小猫伶俐无比地躲过他的手,踩着床架往幔帐上抓去。它身手灵活,夜杀捕捉不及,它轻快地跳到了窗台上,回头看了夜杀一眼。

少年脸色青青白白。

他僵硬非常:“你做什么?!”

他语气严厉:“你想想后果!这里只有我会帮你!”

缇婴心想,她也不做什么。

她只是大脑一片乱,不知如何面对自己的自私,不知如何面对师兄。

她到底是被江雪禾宠坏了——任性自我,解决不了的事便要逃避。

小猫知道自己不能再留在夜杀身边,像他说的那样,继续“撩拨”他了。

它要走了。

--

夜杀试图追捕它。

他急匆匆推开房门,衣衫不整,跳上矮墙。他在黑魆魆的夜中奔行了很长一段,四面八方都是漆黑,他才意识到他根本追不上缇婴。

他教她怎么熟练地用猫身攀墙爬树。

他还知道她会法术。

先前不在意的事,此夜统统成为阻拦他的迷障。

夜杀立在墙上,心中空茫,当真生了后悔之心。

……早知如此,他就不点破了。

长长久久地骗她留在他身边,总是好过点明一切,让她恼羞成怒,不知所措。

他到底年少。

他高估了自己,如今不知该怎么办,才能找回缇婴。

--

接下来数日,谁都看得出夜小将军心情不佳,情绪低落。

据说,他把家里的猫弄丢了。于是,众人总是看到,办完公务的夜小将军,在大街小巷间巡逻,试图找回他那只猫。

他在自家府邸的长巷一路上摆满了食物,冷盘热茶不忌,荤素搭配得当,各类零嘴儿小摊位,热热闹闹。

他想用这种方式勾得小猫回来,但是猫咪恐怕确实是世间最没有良心的小动物——她一去不回,任他夜夜等待,她也没有回来看过一眼。

夜父夜母知道他的低落,都来安慰他。

城主都过问他到底丢了一只什么猫,是否需要全城追捕。

夜杀自然不敢让其他人帮着一起找:他们若看出那是一只猫妖,小猫就再也没可能回到他身边了。

夜杀只好敷衍搪塞。

如此,只让这些关心他的人,更为在乎。

众人琢磨着,给夜小将军找点正事——比如,再聊聊他和柳姑娘的亲事。

除了夜杀本人,夜家父母、城主一家,都极为赞成这桩好事。

柳轻眉甚至忍着娇羞,亲自登门,想和夜杀谈一谈,聊一聊他一人之间的事。

--

缇婴其实一直关注着夜家。

她只是不愿意再和夜杀玩什么、说什么了。

她如今都不知该如何面对师兄,更何况一个幻境中的夜杀?

她到底是一个修士,想躲一群人很难,想躲一个夜杀,却容易。不过她看到柳轻眉从轿中走出,进了夜家大门,心中仍浮起很多不舒适。

发现自己对师兄的喜爱后,缇婴便知道自己为何很怕柳姑娘了——

柳轻眉比她美比她懂事比她温柔比她高挑。

师兄若是喜欢柳轻眉,那怎么办?

于是,柳轻眉前脚进入夜家,缇婴便用小猫的身子,蹑手蹑脚、熟门熟路地进入夜家,想偷听柳轻眉和夜杀要聊些什么。

它趴在瓦砾间,用树叶挡住自己幼小的身体,耳尖竖直,听到下方少女与少年春风细雨一样的对话——

柳轻眉:“昔日你与我也算得上两小无猜,谁知今日,你我对坐,竟相顾无言。”

夜杀冷淡:“抱歉。”

柳轻眉:“纵是为了应对‘秽鬼潮’,你也拒绝?”

夜杀:“你们找旁人吧。”

柳轻眉语气微急促:“爹爹说,其他人都没有你那样的体质……”

夜杀轻笑一声。

他似开玩笑一般说:“需要什么体质?生辰诞日相同,应该不难吧?这个若是找得到,其他的,要我剖心挖骨,也无妨啊。”

柳轻眉怔住,然后伤心,声音落寞:“……这不是你一人的事。”

屋檐瓦砾上的缇婴,听得腻烦。

她最烦被人逼着做什么事,何况柳轻眉还是逼夜杀哥哥做她夫君……夜杀哥哥又不喜欢她。

缇婴从瓦砾间爬起,正想离开,听到下方门外传来声音,是仆从的。

那仆从说,夜父夜母还有城主,有话与夜杀说,让夜杀先过去。

缇婴一听便知道他们又要说服夜杀,她看到下方少年修长的身影从屋中步出,连忙矮下身,生怕被夜杀看到。

夜杀似乎有些感觉。

他抬头朝高处望了望。

晴空朗朗,好风青云,叶落簌簌。

正是一个好天气。

他没有找到那只小猫。

他心头空落,呆了片刻,仆从尝试着催了一句,他才自嘲一笑,跟着仆从离开了。

他走后,缇婴趴在屋顶,琢磨着他们逼迫师兄的原因。

莫非在现实中,十年前,叶呈并不是柳轻眉的未婚夫,柳轻眉是要叶呈成为她未婚夫,帮她开启人祭,解救“秽鬼潮”?

古战场的鬼魂,整整十年都不渡,是柳轻眉不肯让那些冤魂解脱?怕那些冤魂杀她?

难怪……柳家总是惹上一些妖鬼,师兄总要捉妖,师兄还说他身上的黥人咒出了些问题……

说不定正是黥人咒所缚的冤孽之力,全在柳家。除非师兄解除那些冤孽,才能解开一部分咒。

可惜柳轻眉千算万算,算不到这个幻境,暴露了她的罪孽。

咦,这么一说,这个幻境难道不是要害她师兄,而是要还原一些真相?

缇婴心中对柳轻眉有了警惕,便用最大恶意揣测这位凡人姑娘。

一时间,她觉得柳轻眉真是罪大恶极,菩萨面蛇蝎心,竟然比她还坏。

缇婴在屋顶上猜忌下方屋中的柳轻眉,屋中那只有十五岁的少女柳轻眉,眉心轻轻一动,怅然若失地侧头,看着屋外的柳叶飞扬。

柳轻眉轻声:“……得想法子,说服夜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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