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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几梦3(江雪禾伸手,拽住了轿木。...)(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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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低头,板起脸:“小婴,不是说好兵分两路吗?不要任性。”

缇婴不高兴道:“我没有任性。我是想说,这么大的雨,我好冷,你做人师兄,都不会疼爱师妹。你不能拿你一件外衫,给我披着挡雨吗?”

白鹿野愣了愣。

他喃喃:“我第一次见到追着男子要男子衣服的……”

缇婴理直气壮:“我就要!你不给,我就不放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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缇婴到底逼白鹿野脱了他的外衫,给她披在身上躲雨。

白鹿野一走,缇婴披着他的衣衫,便施法念咒,借白鹿野的气息,引那妖怪来追她。

她心里打鼓,安慰自己:大妖真正要追的人是二师兄,即使追到她,发现追错了,大妖应该会放过她的吧……

缇婴从草丛中钻出来,回头,朝着烟雾缭绕的山野林间望去。

她轻声骂:“坏妖怪,来追杀我呀。”

一缕烟气,从她身上所披的衣袍上飞出,向天地间漫扬。她在原地站半天,琢磨着气息足以引来那妖,这才快快逃跑。

林雾幽深,烟雨弥漫。

缇婴在山间奔跑时,无意中朝下方的山道一望:

这么大的雨,八人抬着花轿,走着山路。

牌匾红绸与八人身上的红色衣袍,都显示这是一家人嫁女。帘帏摇晃,新嫁娘坐于轿中,凤冠霞帔,隐约可见面容柔美艳丽。

缇婴心头惊讶:这么大的雨,竟然有人出嫁,走这么陡的山路?

这新娘……好有勇气。

等等,这是婚嫁。

缇婴忽然想到,衰劫可以用喜事冲。

这婚嫁之事,不正是喜事吗?

缇婴便悄悄跟上这只出嫁队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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缇婴实在是不通人事。

幼时长在鬼怪身边,少时长在深山之间,她对婚嫁的所有概念,来自她偶尔翻看的话本。

话本中的出嫁都是大喜事。

缇婴虽然觉得这只送嫁队伍人数过少,但她以为也许是新娘家穷,出不起太多人。

缇婴一路跟着这只队伍,跟到了一山庙中。

这行人进山庙躲雨,轿夫们躲在一旁说话,商量着婚嫁时辰,缇婴猫进破漏的山庙中,一把捂住了那从轿中出来、摘下喜帕的妙龄新娘。

缇婴:“嘘!”

她怕出意外,出手间就掐了一道封口诀,让新娘开不了口。

新娘茫然又惊恐地看着她。

缇婴上下打量她一番,便伏身过去,从新娘身上扒衣服。

她小声:“姐姐,你的嫁衣,还有花轿,借我用一用。我把你留在这里,掩住你的气息,让人找不到你……你放心,我不是要抢你的夫君,等我到了夫家,替你拜了堂,我就回来,把你换回去。”

新娘大惊。

新娘开不了口,却拼命冲她眨眼睛,着急非常,眼珠快要瞪出来。

缇婴狠心,当做看不到。

她把一张符纸塞到新娘怀里,努嘴:“喏,你看,这是‘日行千里符’。你这样的凡人,当然没见过,但这是真的,我可不是骗子。

“等我拜完堂后,把你接到你夫家,你就知道了……姐姐,你忍一忍哦。”

她抬手,敲晕了新娘,然后手忙脚乱地换上新嫁娘的衣服。

她拿着喜帕琢磨时,听到轿夫门交谈着进门。她连忙把新娘藏入角落八仙桌下,自己盖上头盖,爬入轿中。

一会儿,抬轿的八人,回到了花轿边。

一人道:“姑娘,你受些委屈,道长必会救我们的。”

轿中的新嫁娘缇婴茫然眨眼。

她觉得他们话说得奇怪,怕露怯,便含糊地“嗯”一声。

这声音些甜些软,与真正的新娘不太一样。但毕竟只有一个音,轿夫们又晓得她必然害怕,便不疑有他。

又一人善心道:“天快黑了,咱们不能再躲雨了,得赶路了,不能误了今夜的良辰,不然……他们会怀疑的。”

缇婴惊讶。

她心想:好奇怪。

这么大的雨,还要怕误了良辰。那新郎官是不是有些过分,不怕新娘赶夜路出事吗?

算了,反正她一向弄不懂人间的道理。

他们说是什么,那便是什么吧。

缇婴又应了一声“嗯”。

轿夫们便抬起花轿,出了山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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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半个时辰后,身着雪色道袍的江雪禾,出现在山庙中。

他目光逡巡一番,从角落的八仙桌下,将昏迷的新嫁娘带了出来。

他在这女子身上留了气息,这女子久久未挪位,他疑心有变,便前来救人。

而到山庙一看,轿夫们走了,竟然只留下昏睡的新娘。

新娘身上的嫁衣还不见了……

江雪禾面不改色。

他在女子面上轻轻一拂,半晌,新娘迟钝地醒来,看到了面容清隽、宛如浮云的少年公子。

小雨淅沥,天色昏昏,无比静谧中,她呆呆看着这美少年。

江雪禾俯身,温和询问:“姑娘不是自愿登门,说愿代柳姑娘出嫁,好引出妖魔吗?为何姑娘半途反悔?”

他声音轻柔,神色恬淡。

半边金身斑驳的泥塑菩萨在后,少年跪于她面前,面容低垂,睫毛浓卷,呈几分妖冶的冰凉。

新娘打个哆嗦,忽有一种她若答得不好,他便会出手杀她的感觉……

不,江公子是良善之人,绝不会杀她的。

新娘慢慢回了神,忽然想起自己之前的遭遇,急急忙忙来拽江雪禾的衣袍:“公子……”

江雪禾手朝后一拂,她摸了空。

她没有注意到,只着急无比:“我没有反悔!我原本好好地坐在花轿中,忽然不知道从哪里闯来一个穿着男子衣物的小姑娘,那小姑娘胡言乱语,说什么要代我嫁人,我冲她使眼色,她也不搭理……

“那小姑娘也许有些道行,但必然不是我们要捉的妖的对手啊!她根本不知道我们要做什么,就坐上了花轿,若是因此遇害,那怎么办?”

江雪禾淡然。

他冷漠地想:若是遇害,只能是活该。

什么小姑娘不好好在家坐着,抢别人的活?

江雪禾面上颔首:“我知道了,我亲自过去。”

新娘:“可你若亲自过去,那妖怪不就不敢出来了……”

江雪禾:“无妨,我会想法子的。”

他仍跪在新娘面前,身形却瞬间消融,散于空气中。

新娘怅然若失地看着一团空气,忽然想起自己怀里的符纸。她不禁开口:“江公子,那姑娘给了我一道鬼画符……”

可惜江公子修为太高,行动迅捷,眨眼间已经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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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暮昏昏,雨声不住,缇婴心中正在破口大骂。

什么鬼婚事!

她就说,三更半夜走山路要嫁人,不是什么好事。果然,妖风阵阵,山林呼啸……她坐在轿中,怀中罗盘不停响,必是感应到了四面八方的妖气。

起初她惶恐,以为是追杀二师兄的妖怪到了,但是她定下心判断,发现这些妖气弱小而数量多,根本不是追杀二师兄的那个大妖。

好惨。

她才摆脱那大妖,就闯入了小妖们的地盘。

怎会如此?

她特意借婚宴喜事来冲自己身上的霉运,但夜里遇妖,无论怎么看,这霉运似乎都没冲掉……

不行,她得坚持。

也许等拜完堂,霉运就消失了,她就不会这么倒霉了……

缇婴咬着手指忍耐,茫茫然时,头一下子磕在花轿壁上。

她哎呦叫出声:“谁呀!”

她声音清甜,暴怒之下忘了掩饰声音。她正心虚,却发现外面发生了惊天变化,轿夫们各个惶然,根本顾不上她。

这花轿,被一阵妖风裹挟,妖风冲撞花轿,轿夫们虽然努力控轿,花轿仍摇摇晃晃,撞得里面的缇婴头脑昏昏,眼冒金星。

轿夫们纷纷从怀中取符纸,冲着邪风叫道:“我们有道长给的符纸,诸邪莫侵!轿中的新娘是要冥婚冲喜,求道上各路神仙们,让个道。”

轿中的缇婴脑袋“咚”一下,再一次磕在木板上。

她撞得眼泪快掉掉出来,忽然听到外面人说:“冥婚。”

缇婴:“……?”

难怪她明明上了花轿, 霉运仍没停止。

不过没关系, 冥婚也是婚,等她要被这些人扔进棺材……她、她霉运一解,就回去救那可怜的新娘!

妖风阵阵,小妖们从四方冲来,嬉笑着阻拦花轿,要将轿子抬去他们想要的位置。

小妖们桀桀:“柳姑娘花容月貌,不应嫁给死人,不如跟了我们大王……”

轿夫们:“柳姑娘忠贞万分,绝不会委身于妖!”

他们心中打鼓,但万幸,他们身上有很多保命符纸。柳姑娘昔日待他们不薄,哪怕再害怕,他们也试着与这些小妖们抢轿子。

而里面的被撞得七荤八素的缇婴:“呜……”

这时候,外面人大打出手,妖风与人力互相抢轿子,缇婴想出去,却一次次被撞倒在木板上,手脚发软。

双方抢轿间,花轿在邪风阵阵下,被撞得冲到了一旁的半人粗的巨树上。

轿子卡在山石上,轿木咔擦断裂,轿子歪歪斜斜,落了一层绿叶,向悬崖下晃去……

轿夫们大叫:“姑娘!”

小妖们嘻嘻笑,阻拦他们。

眼看轿子要摔下悬崖,众人心凉之际,一道雪白人影,忽然现身。

半边轿子向悬崖下倒去,江雪禾身形一晃,人出现在悬崖前,向花轿俯下身去。

帘帏飞开。

山间妖气森森,一切尽在雾水中。轿木碎裂,四面木板被飓风吹得出现裂缝。

轿中喜帕飞起,罩向他面容。

他于一团幽黑朦胧中,看到那坐于轿中的小新娘。

雨丝绵绵,夜间风皱。

盖头飞开,小新娘云鬓花颜,凤冠霞帔,乌发拂唇。他探身时,她睁着一双猫儿眼,水雾氤氲,迷惘慌乱,晃悠悠若水中落玉,撞人心房。

她要与花轿一同摔下去,一片瑰丽艳红间,一只枯白瘦长的手从外探来,拽住了轿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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