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曲声前事（2 / 2）

但是信息的传递已经基本停止，一家人不可能知道这件事情。

现实就是，他们经历了一路心惊肉跳的旅途，才进入了昌南市。

当时的昌南市，还没有被军队和人造神部队清除——那个时候人造神部队还在负责清除永宁壁周边的怪物，以此来保证永宁壁顺利建成。

他们就这么开着车，进入了昌南市。

而他们遇到了什么，不用想就能知道。

数不清的怪物在城市中游荡着，他们一家就这么被堵在了昌南市。

昌南市的怪物是沙长市的几倍多，那些怪物在下面嚎叫着，很少会有减少的时候。

偶尔怪物减少的时候，父亲会下去搜寻物资，并一步步的拟定逃离的路线。

曲无默在那一刻，才充分意识到了自己的软弱。

他不敢下楼和父亲一起去冒险搜寻物资，也不敢在怪物少的时候和父亲一起冒险下楼，寻找离开的路线，和怪物相对少一些的方向。

听到怪物的吼声以及人类的惨叫，都会让他的衣服被冷汗浸透。

他时刻担心着，担心着自己会像那些人一样，被怪物撕碎，变成那些扭曲而恐怖，令人作呕的尸体。

那个时候的他已经濒临崩溃……不，应该是已经崩溃了。

原来，他不是不懂拒绝。

以前和那群同学在一起也是，他不是不懂得拒绝他们的那些让自己厌恶的倾诉。

他只是不敢拒绝。

软弱，无能，废物。

他曾看着家人对自己愈发失望的神情，在心中怒骂自己。

但是最终，和父亲一起下楼侦查的人，换成了曲思源，自己的妹妹。

在某一次的侦查中，父亲再也没有回来，回来的只有满身鲜血的曲思源。

母亲身体本就虚弱——曲无默的体质就遗传了母亲。

母亲当即一病不起。

家里的重担就落在了三个孩子身上。

对于父亲的死，曲无默的心中其实并没有多少悲伤，甚至时至今日，他仍然感觉自己就像是没有感情一般。

那样平淡的接受了父亲的死亡，当时的他只是为曲思源的模样而触动，从而更加深感自己的懦弱。

畜生不如。

曲无默甚至自己都想不明白——那是自己曾崇拜的父亲，是自己的家人，为何对于他的死去，自己却没有悲伤。

曲思源对于曲无默没了往日的态度，在那样的环境下，曲思源明显没心思再去哄自己这个让人失望的哥哥。

曲思源经常一个人行动，寻找物资，然后尽自己所能的带回来。

曲无默也会下去，但是次数并不多。

总不可能让曲无恙下去冒着风险搬物资。

也许曲无默曾经无数次的想过，向曲思源还有母亲道歉，让曲思源去照顾母亲，自己则像父亲一样，成为这个家里顶天立地的男人。

但是这些话还是憋在了他的嘴里。

曲思源抢在母亲的病情更严重之前，找到了离开的道路，那里的怪物很少。

带好物资，拿好东西——来的时候开的那辆车已经彻底报废了，被那群怪物糟蹋的不成样子，已经没法再开了。

临行之前，曲思源将一把武器塞进了曲无默的手里。

“我还信任着你。”曲思源是这么说的，她的目光几乎灼伤曲无默的眼睛。

他最终还是壮着胆子走在了队伍的最后面——给全家人殿后。

一个在前，一个在后，中间是腿脚不便的母亲和弟弟。

曲无默紧张的几乎要吐出来，空气中的血腥味和怪物身上的恶臭，让他浑身被冷汗浸透。

冷风吹过，被冷汗浸湿的衣服紧紧贴在身上，冷到了骨子里。

但这一次，问题没有出现在他身上。

母亲本就体弱，身体抱恙，加上被弟弟搀扶着前行，走两步就需要歇一下。

不知是不是感受到了猎物病弱的气息，他们最终还是被发现了。

曲无默至今记得那只怪物的样子。

它那恐怖而怪异的脑袋从上方的楼顶越过，以一种十分诡异的角度看向下方的四人。

曲无默两腿一软，但是没有倒下。

怪物的嘴咧开，黏稠腥臭的涎液从口中流出，滴在曲无默面前。

“跑！”

曲无默似乎是吼了一声——那不能叫吼了，他的声音几乎是虚声了，甚至让人有些听不清。

那是人类面对恐惧所能发出的音量。

感受到舌根发苦，曲无默伸手推了一把前面的曲无恙，又说了一声：“跑！”

曲思源反应最快，她一把抓起母亲，背到背上。

脱凡三阶的修为，背起瘦弱的母亲还是绰绰有余的。

那怪物的吼声几乎将曲无默的耳朵震聋，眼看着怪物隔在了中间，他一把抓起曲无恙，朝着另一个方向冲了过去。

人极度恐惧的时候冲起来，耳朵能听到的，大抵只有自己的声音。

风声和脚步声，曲无默爆发了前所未有的速度和反应能力。

他灵巧的避开前面所有的障碍，哪怕手中还提着曲无恙。

直到他意识到，那怪物并没有追着他们两个过来。

曲无默心跳有一瞬间的停滞。

他几乎是瞬间的转过身，朝着自己跑过来的地方冲了出去。

曲无恙紧紧跟在他后面，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他的体力有些跟不上了。

曲无恙的天赋本来就算不上好，尤其是年纪小，但是他还是尽自己所能跟随着曲无默。

那怪物追赶着曲思源和母亲而去，沿途的大楼都留下了怪物身躯碾压的痕迹。

碎裂的石块摊散在路边，站在这里，依旧能看见怪物的身影。

曲无默拔腿追上。

……

“后来的事情就是……”曲无默背对着宇文轩：“思源才脱凡三阶，那个怪物至少也要有超凡或者心通，甚至是灭煞境，我追上的时候，思源和母亲已经进了那个怪物的肚子。”

“其实……”

曲无默转过头，眼眶通红。

“其实那个时候，思源还没死……”曲无默哽咽着：“她求我救救她。”

那个时候的场面，曲无默至今记忆犹新。

身后也追来了一只怪物，不知道是不是被前面那只的吼声引过来的。

曲无恙的修为，根本做不到躲避。

前面是被怪物叼在嘴里，还没有死去的曲思源，她满身是血，被痛苦和恐惧摧毁了意志，哭着呼唤，请求曲无默救她。

后面是已经被怪物抓住的弟弟，曲无恙也在哭喊，他大声喊着曲无默的名字。

他喊“哥，救我”。

其实如果曲无默反应快一点的话，他大概是能救下曲无恙的，当然，也只是大概。

但是当时那种境况中，曲无默精神崩溃了。

不，不能说是精神崩溃，应该说他犹豫了。

弟弟的呼唤声在后面。

妹妹的呼唤声在前面。

天平的杠杆，选择了一边，另一边就会沉下去。

无论选择了哪一个，另一个都会死掉。

小说里的情节是不存在的。

没有怪物会等着主角做出选择，再下口。

怪物也不像人类一样会有什么交换人质一样的要求。

曲无默仅仅犹豫了一秒，两只怪物就已经迫不及待的下嘴了。

曲思源惨叫一声，被怪物一口分成两半，那怪物甩着脑袋，将曲思源已经碎裂的上半身甩在地上。

血液飞过来，迸溅在曲无默脸上。

身后的曲无恙，几乎是瞬间就被整个嚼碎，吞进了肚子里。

“这就是整个故事里最讽刺的地方了。”

曲无默坐在地上，死死地咬着牙。

他犹豫了一下，缓缓开口：“修炼者协会的人就在那个时候来了，救下了我。”

修炼者协会和军队奇迹般的同时到达。

修炼者以极快的速度杀死了两只怪物，军人则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将曲无默救下。

“我……”

曲无默浑身颤抖着，他抬起头。

眼泪在他脸上交纵，在阳光下反着微弱的光：“我一个都没救下……”

宇文轩沉默了。

这其实，就是一个普通人的故事。

就是一个有些懦弱的普通人的故事。

曲无默那时候多大。

刚刚初中生的年纪。

这种事情在浩劫中其实有很多，曲无默只不过是其中之一。

听起来都像是曲无默的错，那只是因为他心中的愧疚。

以及他少见的，勇敢的家人的衬托，正如曲无默所说，他家人的光芒太盛，将他这个普通人，衬托的如同泥尘。

宇文轩叹了口气，他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毕竟自己没经历过那些。

“我……”

曲无默心脏一阵绞痛。

把这件事情完完整整的说出来的那一刹那，他才感受到悲伤。

就像是刚缓过劲来一样，一下子冲上了他的心头。

曲无默跪在地上，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泪水滴落在地面上。

这种时候，人甚至都说不出一句话去忏悔。

因为早已满心悔意。

而且这件事情早已过去，无论如何，只能成为心中的一根刺。

宇文轩张了张嘴，还是什么都没说出口。

他本以为曲无默会有个更轻松的故事。

所以曲无默才会拼命地在每一件事中寻找意义，才会在每一场战斗中咬牙坚持。

那种负罪感甚至影响到了宇文轩。

他从口袋里拿出烟盒，抽出一根叼在嘴里点燃。

浓烈的白雾飘向上方。

“你知道，老曲。”宇文轩的声音艰涩：“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

曲无默还是没说话，他的脑袋都紧挨着大地。

整个人的模样就像是在磕头。

也许他真的是在磕头。

“我不是一个合格的哥哥，不是一个合格的儿子。”曲无默死死的撕扯着自己的脸皮：“我也不是一个合格的男人……”

“嗯。”

宇文轩坐在他身边，左手搭在他的后背上：“但是你做不到什么事情去向他们赎罪了，老曲……你知道，我的安慰对你来说没有意义，这种事情更重要的，还是说出口。”

安慰大概率不会进到人的心里，况且像这种事情，旁人根本没法去安慰。

就算是他的弟弟妹妹中，有一个人活了下来，也没法解开曲无默心里这道坎。

“你说，这件事情如果换成易天，他会怎么干呢？”

宇文轩自言自语道。

顿了顿，他吐出口中的白雾，看着天空：“也许……他从一开始就不会让这件事情发生，又或许，他也会死在这里。”

情况不一样。

樊易天那样的人，那样的生长环境，几十万人里也挑不出一个。

宇文轩叹了口气，伸出手又拍了拍曲无默的后背。

……

一章八千字。

我说过，这本书每个人都是主角，他们是自己人生的主角，更是这本书的主角，每个人都有故事，世界上不存在没有缺点的人，更不存在什么无畏战士，纵观全部，这就是一个普通人的故事。

有人说，看小说是一种消遣，我干嘛要看现实的内容。

那我也没话说，因为这样也没错，不同的内容罢了，那么我要跟你说一声再见了。

对曲无默因此而观感不好，或是辱骂之类，我不会在乎，曲无默更不会在乎。

至于这个故事，可能有人觉得突然？往前翻，综合大比的时候，我有埋过一点点。

另外，身体这方面，目前来说好了一些，但是胳膊还是会痛，这一章我从昨天晚上码到现在才堪堪结束，还需要一段时间的恢复，最近的更新可能会晚一些，但是不会断，这点放心。

就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