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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第34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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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鬼

沐钰儿闻言顿时肃然起敬。

户部尚书蒋素舟是谁!

掌握各府衙官吏月俸的老大啊!

毕竟自来就是谁发钱谁祖宗。

“你请他过来干嘛?”沐钰儿跟在他身后, 小声问道。

唐不言亲自开了门,淡淡说道:“蒋尚书。”

蒋素舟一开始还有些不满,毕竟北阙众人的目光实在太过赤.裸裸, 对一个常年受人奉承恭敬的人来说,这目光不算友好,可他在一听到唐不言的声音时,嘴巴比脑子快得先一步露出笑来。

“贤侄!原来贤侄在这啊!”

他快步上前, 忙不迭伸手去握他的手, 却被唐不言顺势避开行了一礼。

“不敢担尚书这声称呼。”唐不言叉手行礼,恭恭敬敬。

蒋素舟也不尴尬,反而更加热情, 正打算伸手把人搂过来,奈何一抬手就看到一双冷沁沁的眼, 下意识把手讪讪放了下去。

——唐稷这个老狐狸见人就是三分笑,怎么生出这个小雪人儿子的。

他心中吐槽, 可嘴角还是洋溢着热情笑意:“今早听闻贤侄高就,当真是年少英杰啊。”

谁也不曾想吏部尚书蒋素舟马上就要是花甲之年, 可对一个刚及冠的小辈弯腰屈膝却是一点也羞涩, 张嘴就是奉承之意。

沐钰儿躲在唐不言身后看得叹为观止。

“想当初愚叔与阁老同在白鹿书院求学,早早便敬佩阁老才学, 如今唐家一门三子, 个个都是人杰, 当真是阁老栽培有功啊。”

——瞧瞧这马屁拍的,句句都指着唐阁佬拍啊。

“贤侄如今回洛阳任官,也该庆祝庆祝, 愚叔在富贵楼设宴, 贤侄不吝赏脸啊。”

——请唐不言吃饭是假, 做给阁老看倒是真的。

“贤侄若是赏脸,那真的是某三生有幸啊!”

——嘶,这马屁……

唐不言苍白的唇微微弯起,冷淡地抽回手,颔首说道:“尚书客气了,本只是通知太仓的,想来是某那小仆不懂事,竟然劳烦尚书亲自送月俸过来。”

蒋素舟热情地笑:“听说是贤侄的事情,我自然是上心,还以为是有那个不长眼的,敢苛待你的月俸,我定是不饶他的。”

——听听!别人的月俸苛待了,就是不饶他!北阙的就是一拖就是三个月!屁也不放一个!

沐钰儿悲愤握紧拳头,太过分了!

“太仓的官员都是奉公守法之辈,又有尚书这般教导,自然不会做下这等事情。”唐不言弯唇,客气说道。

蒋素舟心里清楚得很,自己的手下都是一群什么玩意,踩高捧低,欺软怕硬,可谁敢得罪太仓的人,所以这些年他也不是没别人这么奉承过,但这话从他唐不言嘴里说出来,那就是痛快,是舒心,是得意。

他立刻骄傲地停了停胸膛。

“北阙的银子三月未曾发放,一定是背后有小人作祟。”唐不言话锋一转,沉重说道,“不然尚书怎么能任由此些事情发生。”

蒋素舟琢磨出不对劲,眼睛下意识一扫,就和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对上了。

那眼睛又圆又亮,就像自己书房中珍藏的琉璃珠子,金橙薄绚。

那大眼睛扑闪了一下,随后笑了起来,露出一颗小小的虎牙:“卑职参见蒋尚书。”

沐钰儿从唐不言身后走了出来,不卑不亢行礼。

蒋素舟立刻倨傲抬起下巴,淡淡说道:“你是?”

“卑职是北阙司直沐钰儿。”沐钰儿笑眯眯回着。

蒋素舟眼珠子一转,下意识朝着唐不言看去。

北阙他是不放在眼里,若是前任司长张柏刀在,倒还能说几句,现在只剩下一个司直,便是眼睛都不落她身上一下的,可今早的风向又好像有点不对。

唐不言空降北阙,但又没有兼任司长,只是代管,都是洛阳官场里混的,能走到这个位置的,心眼一个比一个多。

“咳咳,原来是沐司直啊。”他脸上挤出一个勉强算得上和颜悦色的笑来。

沐钰儿顿时受宠若惊。

“你们的新上司真不错啊,一上任就帮你们讨月俸啊。”他笑眯眯说着。

沐钰儿立刻露出崇拜之色:“唐少卿当真是天下第一好人。”

——这司直瞧着很好套话啊。

蒋素舟一听就有戏,得意想着。

“唐少卿一来就体恤民情,亲力亲为,真的是不辞辛苦,任劳任怨,堪称官吏表率,上峰指导,值得陛下大大褒奖一番,不亏是唐阁老的儿子,当真有唐阁佬的风范,陛下能有这样的左膀右转,当真是大周之幸啊。”

沐钰儿真情实感,胡说八道,瞎话张嘴就来,一点也不带磕巴的。

——怎么有一个比自己还会拍马屁的人!

蒋素舟听出不对劲来,立刻危机起来。

“好了好了。”他出声打断沐钰儿的话,不悦说道,“小小司直整日吹嘘拍马,不求上进,还不一边去。”

“好嘞。”沐钰儿麻利地滚回屋子里,顺手躲到门后面。

唐不言看着那道长长的影子自门缝中偷了出来,嘴角微微扬起。

蒋素舟目光慈祥和蔼地看向唐不言:“早上听闻贤侄高任大理寺少卿,年纪轻轻便以从四品的高位了,前途不可限量啊。”

“不敢当,陛下看重。”唐不言四两拨千斤地说道。

蒋素舟眨了眨眼,随后话锋一转,“只是还听说陛下让贤侄也担任北阙司长之职。”

身后的沐钰儿也立刻竖起耳朵。

唐不言咳嗽一声,神色虚弱:“不敢,只是兼任此职而言。”

“北阙众人都不是好……咳咳,贤侄身体孱弱,陛下怎么这般打算。”蒋素舟试探许久,终于问出此行目的,一脸不解担忧。

唐不言也跟着一脸茫然,无辜说道:“下官也不知,许是陛下找不到人了吧。”

蒋素舟和他四目相对,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

——唐不言这话是觉得除了自己,没人能入陛下的眼。

——瞧瞧,好狂的口气。

——算了,唐家人都这么狂的。

蒋素舟又气又急,偏还是只能咬牙夸道:“是贤侄优秀而已。”

“不敢当,只是不过北阙是陛下亲设的衙司,许是陛下打算做些什么吧。”谁知唐不言话锋一转,轻轻叹了一口气,意味深长说道。

蒋素舟脸色微变,抬眸悄悄去看北阙众人,连着目光都变得警惕起来。

谁知北阙众人个个一脸严肃,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

蒋素舟心中越发惊疑,要知这几日洛阳看似平静,底下却是波涛汹涌。

陛下三日前刚让姜家的小儿子回了老家,又罢了姜则行国子监祭酒的位置,狠狠惩戒了一番,可前日却下旨让梁王重新入了朝,同时入朝的还有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自从半年前因为殿前失仪已经在东宫隐忍不出半年之久。

这两道政令一下来,打乱了所有人的脚步。

“不知阁老对此事可有说法?”蒋素舟委婉问道。

唐不言微笑,真诚说道:“陛下圣旨,阿耶自然是赞同的。”

蒋素舟盯着他的眼睛,一时间有点怀疑这个黄毛小子在糊弄人,可这人的眼神有太过真挚,显得非常像那么一回事。

“尚书还有什么问题吗?”唐不言问道。

蒋素舟嘴角微动,最后喃喃说道:“没有了。”

“那下官送送蒋尚书。”唐不言笑说着。

“我本以为北阙要撤司了,没想到峰回路转,看样子陛下是打算重用了。”蒋素舟站在门口,不死心说道,“不然也不会让贤侄来兼任。”

唐不言只是笑着:“谁知道呢。”

“这次扬州科举的案子少卿办的实在漂亮。”蒋素舟殷勤,“贤侄这是前途无量啊。”

“能为陛下分忧,是臣等做臣子的福气。”唐不言恭恭敬敬地说着。

蒋素舟上一次吃这么大的瘪还是在唐稷手里,一时间对这父子两气得牙痒痒,再也装不下叔友侄恭,头也不回地甩袖走了。

蒋素舟开开心心的来,眉心紧皱地走,连着马都跑快了几步,不愿在北阙门口多停留一会。

“你为何这么骗他,你是不是故意的?”沐钰儿背着手,溜溜达达凑过来问道。

唐不言目送马车远去,眉宇间的冷淡缓缓敛下,最后伸手把她的脑袋推开:“我这里还有一件事情想要司直帮忙。”

沐钰儿皮笑肉不笑:“原来后招在这里,说吧,什么事情?”

瑾微自袖间掏出一张画像。

沐钰儿打开看了一眼,是一个中年男人的模样,瘦高,脸颊颧骨高耸,一把山羊胡子整整齐齐梳着,模样很是普通,属于扔在大街上不会让人多看一眼的人。

“这谁?”

唐不言握拳咳嗽一声,眉宇不舒服地皱了起来:“你不需要知道他是谁?你且让人在洛阳城内把这人找到,越快越好。”

沐钰儿扬眉,慢吞吞说道:“找人倒是简单,就是怕他自己躲起来了。”

唐不言垂眸:“他在洛阳并无别产,认识的人也都找过了,如今大概率是散在人群中。”

沐钰儿敏锐察觉到他的潜台词。

已经找过,但又不方便大张旗鼓的找,这才找到北阙。

“这又是哪位贵人家的事情啊?”沐钰儿收了画卷,“知道了,尽快给您找到。”

唐不言颔首。

“若有消息,直接派人送来唐府。”唐不言叮嘱着。

沐钰儿懒洋洋点头。

“哎,得了,少卿慢走。”她心情大喜,连装也不愿意装了,手搭在大门上,大有等人后脚一抬,立马关门的打算。

唐不言却不动弹了,只是抬眸慢条斯理地问道:“姜才的事……”

沐钰儿一脸沉重:“都是我卑职的错,卑职现在就写检讨书。”

唐不言嘴角微微扬起:“三千字。”

沐钰儿不曾想唐不言竟然也会蹬鼻子上脸,大惊失色。

“少一个字便再写三千字。”唐不言拢了拢袖子,脚步轻盈地下了台阶。

沐钰儿一脸悲愤,目送唐家马车离开。

—— ——

陛下到底没有对北阙太过绝情,三月初六,清明刚过,难得的好天气,陛下赏了北阙一百两银子还有十匹绢布,北阙众人兴奋地提早过年。

“又可以庆祝一番了!”张一摸着布匹,惊讶说道,“这话花纹竟然摸不出纹路!好厉害啊。”

陈菲菲不愧是北阙最爱美的女人,一眼就挑中了桃红色的那匹:“这可是彩绘的素绢,陛下真是大方啊。”

沐钰儿躺在摇椅上,闭着眼晒着太阳,懒洋洋挥了挥手:“让吕婶把衣服都分一分,夏天要来了,每个人都做一身衣服,陈安生这个小混球,下半年就要去读书了,给她多做几件,记得都用草药熏一下,免得多蚊虫。”

“天气是慢慢热了,可洛阳的五灵脂还不能大量进来,各种草药都要被卖空了,现在洛阳药材价格奇高。”王新大马金刀地坐在一侧,担忧说着,“总觉得会出事。”

“别说北阙里一些常备的伤药没有了,家里最简单的去热的草药也不常见,昨夜我隔壁的那户人家小孩突然起了烧,还上挨家挨户去敲门才借到一点草药的。”任叔是负责后备的,也跟着插嘴说道。

“前些日子我去外面采买驱蚊的草药,太贵了,五灵脂现在已经十文铜板一两了,往常才三文,量大购买的话还给我便宜几文呢。”

沐钰儿皱了皱眉:“我之前买房子的时候,听那个药材商说是因为河道上有水匪,怎么还没剿匪成功吗?”

“水匪?”张一凑过来,“是说蛟龙帮吗?”

沐钰儿抬眸看他。

张一嘴里塞着从小孩手中抢来的一颗糖,含含糊糊说着:“这几日南市来了外地人说起来的,说汴水河渠上去年开始就来了一伙水匪,很是嚣张,之前还只抢东西不伤人,给了钱就过,但今年开始也不知为什么突然杀人掠货样样都干,偏郑州盐铁装运使辖下的津渡水军打了四五次都没无功而返。”

沐钰儿皱眉:“我瞧着洛阳怎么一点消息也没有。”

“自然不敢闹太大。”张一撇了撇嘴,“那郑州盐铁装运使是谁的人啊,陛下爱宠着呢,半年前就连太子都被他穿小鞋,吃了一个瘪……”

“咳咳。”任叔直接给了他一脑袋,“少说些事情,几个脑袋。”

沐钰儿摸了摸下巴:“水路进不来,陆路也进不来吗?”

“现在的就是陆路进来的,和西边的水路运来的,但药材多南方,陆停就要翻山越岭,路程便远了,一来一回价格就高了。”王新说。

“不过好在现在并没有十几翻的往上涨,只是多了七.八个铜钱,再说了只是郑州那边进不来,洛水、伊水、黄河那边也是进的来的,只是饶了一圈,这才导致价格一直偏高。”

沐钰儿懒洋洋说道:“这都是上头的人操心的事,说起来我已经许久没有见到小雪人了,之前叫你们查的事情都查的如何了?”

“全洛阳的兄弟都动了,连相似面容的蚊子都没翻过,翻来覆去地找。”张一摊手,无奈说道,“影子也没有。”

沐钰儿扬眉:“各大码头,车行,城门口都还蹲着吗?”

张一点头:“兄弟们连只苍蝇都没放过,但凡是辆马车经过,都要偷偷趴在车底看一下,不过老大,你知道这人是谁吗?”

“不知,有眉目了?”沐钰儿挑眉问道。

“安业坊的乌衣巷,老大应该知道吧?”张一神秘兮兮问道。

王新插嘴:“不就是老闹鬼的那个街巷吗?”

张一就像找到依靠一样,立马眯眼,压低声音:“就是那里,据说乌衣巷常年有哭声自地下,自砖缝,自水里传出来,且动不动就有白影一闪而过,更可怕的是,据说我们的人还经常看到穿着红衣服……”

“是这样吗。”一个幽幽的声音在他耳边猝不及防响起。

一股冷风自后脖颈处刮过,一截红袖子在眼前一闪而过。

张一活像被人踩了尾巴,尖叫一声,整个人如青蛙一般原地起跳,蹦的老高。

“哈哈哈,胆小鬼。”陈菲菲捏着袖口,笑得直不起腰来,“就这点胆子还敢学人说鬼故事,你什么时候能面不改色验尸,才能说道说道闹鬼的事情。”

张一一张瘦黄小脸都吓白了,双腿还是打颤。

沐钰儿也笑得直揉肚子。

“快给你张一哥哥倒杯水压压惊。”她拉着到处跑的小昭说道。

小昭歪着头看着张一,长长哦了一声,蹦蹦跳跳走了,没一会儿就端出一碗茶。

“放了糖糖哦,哥哥不怕。”她软软说道。

张一接过水一饮而尽,一把把小昭抱起来:“还是小昭宝贝最贴心。”

陈菲菲施施然坐在沐钰儿身边,磕着瓜子,眼尾一挑,挑衅道:“整天说一些玄乎其玄的东西有什么用,有本事抓一只鬼来,让你菲姐开个肚子,挖个脑髓,掌掌眼。”

张一木着一张脸,生无可恋:“鬼见了菲姐都要跑。”

陈菲菲嗤笑一声:“世人多胆小,鬼怪神佛算什么。”

沐钰儿笑说着:“张一你继续说,那个人住在乌衣巷吗?”

张一把小昭放下,继续说道:“乌衣巷有一户鲁姓人,家境不错,是个做官的,也不知做什么官,反正每天按时都是官员作息,由一个丑仆接送上下值,名叫鲁寂,长得和画中人有八分相似。”

王新嗯了一声:“那最近可有见到他?”

“说来也巧,已经有三日不曾见到了!”张一比划了个三日,“若真的是他,三天时间,估计早跑了。”

距离唐不言给她送画像正好三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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