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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篝火(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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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不再有过去,现在是明家人。"

那家纸媒官方网站放出的采访录像里,明危亭的神色很平淡,像是在说一件再简单不过的常识∶“明家的小少爷,将来会去进行全面正规培训,积累经验和获取相关资格后,做我们家的新船长。”

这一小段采访片段夹在两个多小时的访谈里,剩下的全都是这次海难的其他相关处理、船只航行的安全性科普和邮轮业务的介绍,相当枯燥和冗长。

而这件事被提起,似乎也只不过是对海难处理里“失踪人员”这一环节的简单补充说明。

但在淮生娱乐官博底下等得望眼欲穿的评论区,还是在一瞬间就敏锐地抓住了其中的联系,并迅速和之前小骆总的病情推测结合,整理出了相当靠近真相的事实。

那天晚上,公关部集体盯了半宿,发现没什么需要他们干的,松了口气遗憾地鸣金收兵。

公关部经理去总经理办公室蹭饭,给一群聚众煮火锅喝啤酒的人念评论。

"睡不着了到底是不是一个人是不是是不是今天不知道我睡不着了。"“肯定是!失踪名单里只剩一个没找到了,总不能凭空救起来一条人鱼吧?”“肯定是,看八卦新闻,骆家已经开始跳了。”

“去看了,他那一对奇葩爹妈到处要给他找医生治病,想让他想起来,想把他接回家好好对他,

"怎么治?每个环节都能导致记忆受损。颅脑占位本身就危险,要是因为这个原因,丢失的记忆根本找不回来。加上溺水缺氧窒息,那家人又把人折磨成那样……只能说自作孽,跳也没用了。”

“哪有爹妈,骆家不是连死亡证明都给人家办了吗?一点关系都没有了好吗,那是明家的小少爷,明家的,姓明。"

“说实话,人还能保下来就是万幸,生还几率是真的太渺茫了……不过还是有点可惜,过去的记忆全没了啊。"

“就他过去的那点记忆,留下来有什么意义,继续让他们家人吸他的血?”“不记得才好,正好崭新人生从头开始”

“不再有过去算多大点事啊有以后有未来太棒了好吗”

……

评论区兴奋了半夜,聚众去那个祈福视频下面还完愿,才忽然想起来件挺重要的事。

回到现实。公关部部长拿着手机,对着眼前的篝火晚会帮忙问∶“什么都不记得了,还能等到小骆总回来出道吗”

方航和匡砺交换了个视线,沉默一会儿,摇了摇头。

"不用压消息,也不用特意控制舆论了。"

方航说"他不会回去了。"

向栾年纪还太小,只知道高兴,暂时还想不到这里。

能见到明炽、听到明炽说愿意和他们来沙滩,所有经理心里其实就清楚,明炽已经做好了最后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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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决定完全不让任何人意外。

骆积也好,明炽也好——他从一开始就不是为了享受万众瞩目或是花团锦簇,才会抱着吉他跳上那个舞台、去唱他喜欢的歌的。

他只是想和更多的人一起玩,想去尝试更多开心的事,也想去聚光灯下那个能被看见的地方,给一直照顾和保护他的那位长辈看。

这个圈子对他来说,潜规则和条条框框太多、太过束缚和不自由,有太多叫人开心不起来的事。

如果明炽还有重新出道的想法,就不会在今天完全不加准备地跟他们来。

如果是那样,方航他们见到明炽的下一秒,就会把匡哥一个人留在这儿带着公司的员工和艺人烤篝火吹冷风。

其他人全和明炽一起趁着清净回公司,让他们明总回到一点都没变的总经理办公室,舒舒服服窝进那个沙发的角落,大家聊一宿接下来的安排。

明炽之所以会和他们来,会坐在这里和所有人一起玩,其实就是一次临行的道别。

骆家人办理死亡证明后,相关资料也被封存,没有办法证明他和骆家失踪的次子有任何关系。属于骆枳这个身份的一切,也都已经彻底画上了句号。

他们还会以朋友的身份一直见面,一直约着在有空的时候吃饭。但过了今晚,那个曾经惊鸿一现、现在也圈粉无数的吉他手,就再也不会以艺人的身份进行任何工作了。

……

"等一下。" 匡砺有点听不下去,"为什么把我扔在这?"

"你是影视部的吗,他又不演戏,讨论歌手的事也帮不上忙。"方航拿胳膊肘抵了抵身边的人“而且直到现在都不去跟明总打招呼。”

其他几个人立刻反应过来,拍好了队,复读机一样接龙跟着念∶“不去跟明总打招呼跟明

总打招呼打招呼……”

匡砺被这些人念得头疼,愣了半晌失笑,深吸一口气吐出来∶“去就去!”

他把人推开,大步朝明炽走过去。

沙滩很软,听不见脚步声。明炽察觉到人影,视线抬起来,眼睛就跟着亮了亮。

匡砺一直走到他面前才停下。

在过去,明炽很少会坐在这么亮的地方————他没像是以前一样自己找个角落的礁石,而是坐在了人们中间,围着那团筹火。

风衣实在容易沾沙子,被叠起来暂时放到了一旁。

篝火又亮堂又暖和,一点都不至于着凉。明炽的气色被火光映得很好,袖口向上一直挽到了手肘,领口也解开了颗扣子,看起来几乎像是小骆总第一次见他们的那个年纪。

“匡哥。”明炽笑着主动抬手,“好久不见。”

匡砺脸上慢慢显出笑,弯腰把他从柔软的沙滩里拉起来,又把人抱住∶“好久不见。”

他对简怀逸做了那些事,完全不再掩饰自己的手段和算计,也不再像是那个小骆总印象里的老好人。

他其实不清楚明炽会不会因此对过去的事生出疑惑。当然明炽自己不记得当初的事,可要知道当初发生了什么,其实有的是办法。

只不过,走过来的时候他才忽然发现————光是自己这个想法,就太不如其他人了解明炽了。

也难怪那群家伙在计划里带着明炽开会,都要把他扔在这。

“明总。”匡砺低声说,“我是不是一直都忘了告诉你,咱们公司是我最喜欢的公司,我想一直在这儿干到老"

明炽慢慢眨了下眼睛。

“好。”他其实也不记得,但他可以现在记,”等我们都老了,还在一起玩。”

匡砺笑出声。

“去到处走,到处看看,心情会很好。”匡砺说,“记得回来找我们玩。”

明炽的眼睛弯起来。

他抬起视线,眼底被火光映得很亮,轻轻点头。

……

不远处的礁石后面,探头探脑的一群人也终于长舒一口气。

"特别好……就是有点可惜。"

公关部部长已经有了底,不再忙活,把手机收起来∶“小骆总的吉他弹得那么好。”

方航半开玩笑,接过话头∶“谁说明总就弹得不好”

“现在弹得也好吗”

市场部部长立刻兴奋起来,随即又泄气∶“不行不行,说好了不再当艺人的。”

“谁说不当艺人就不能弹吉他了。”法律部部长说,“法律上也没规定这个吧?艺人只是工作,需要配合公司规划的发展路线,需要接代言分红,需要去上节目、接宣传,应对舆论那一摊子事。"

法律部部长说∶“不当艺人也能去草地音乐节,不当艺人也可以开演唱会演奏会,跟一群人一起玩啊。”

众人愣了半晌,思路忽然被打开,当即兴致勃勃凑到一起,连匡砺也扯过来∶"快快,投票,要不要现在就开始搞一个专门负责这一块的部门……”

一群人埋着头讨论半天,几乎已经雷厉风行地拟定了有关新部门的全部章程,最后还是要问明炽的想法。

市场部经理猜拳输了被推出去,深吸口气支支吾吾∶“明,明总————”

明炽已经换回了自己的风衣。他被那几个小铁杆粉丝扯过去,站在礁石旁边,正看着向栾和几个小吉他手比赛技巧。

听见市场部经理的声音,明炽就转过来,好奇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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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市场部经理小声问,“你还想弹吉他吗”

明炽笑了笑“正在想。”

场部经理还准备再迂回一点,不等酝酿就听见了答案,后面准备好的话也跟着卡了个壳。

”稍等一下。”明炽说,“我一会儿回来。”

他看到向栾炫技完了一首高难度的曲子,就拿过手杖,慢慢走过去,和向栾说了几句话。

向栾的眼睛一瞬间锃亮,几乎是蹦起来,立刻把吉他塞给他。

“哥,你家是不是就在那边要不要我跑去给你拿几件衣服”

向栾太想听他弹吉他了,手上已经麻利地接好了拾音器,绕着明炽打转∶“穿这个不好弹吧?那边就有更衣室,我给你去拿,很快的……”

“不用。”明炽给他科普,“穿风衣也能弹吉他,又酷又帅。”

向栾立刻深信不疑,睁大了眼睛“真的啊”

明炽笑出来,也不多说,只是走到沙堆上坐下。把手杖放在一旁,抱着吉他低头试了两下弦。

他弹的是首没人听过的曲子。

向栾是他的铁杆粉丝,反复听过明炽写过的所有歌。和过去那些活泼热烈的曲调不一样,这次的调子从一开头就相当柔和温暖,像是星星落下来,被风卷着落进潮水里.

……

向栾甚至都不知道,自己那把琴竟然能响得这么安静温柔。

从琴弦上淌出来的曲调让篝火附近也渐渐安静,拾音器把声音送的更远,逐渐有人停下手里的事,踮着脚看过来。

明炽坐在篝火旁边,垂着眼睛专心弹琴。

那把琴在向栾手里一向热烈奔放。可现在,那些钢弦在明炽手里都像是忽然温顺下来,跟着他的手一起去抚摸那些流淌出来的音符。

有些时候,哪怕是最简单、最不炫技的曲调,也有着奇异的能把人拉住的力量。

向栾听着那些调子。他不能完全理解明炽想用这首歌来说什么,或许是因为他并没经历过那么多的事,所以暂时没有办法去足够清晰、足够明了地详尽体会……但风在琴声里静下来。

风和潮水变得安静,音乐的声音让人觉得温暖。

月光像是融化在了海浪里,把它变得一片明亮,星光细碎地洒在里面,随着规律的浪涌循环起落。

这种静得仿佛能让人安心沉睡的柔和当然不是曲子的全部。没过多久,琴上的调子就显出一种生机勃勃的活力。

这种活力并不炽烈,更像是种相当触手可及的、就在尘世间随处可见的明亮桑和的生机,不算太起眼,但雨浇不灭它,黑夜也不能把它吞噬进去。

向栾手里忽然又被塞了一把吉他。

他愣了下,看着朝自己打手势的方航,目光倏地亮起来,又看向明炽。

明炽轻轻点了下头,眼睛里带着笑。他不急着继续向下弹,找了个合适的节点,反复循环了几遍这个调子。

向栾彻底记熟了,用被塞过来的吉他弹出和音。

接下去,又有几把吉他陆续加进来。

然后是单簧管和小提琴——附近恰好有个酒吧,里面驻唱乐队的乐器都被紧急借过来,连电子琴的琴架也被扛着放在沙滩上。

淮生娱乐的艺人都在这儿。玩音乐的个个都是明炽当初亲手挑来的,有天赋有灵感,加上一两年针对性的专业技巧培训,每一个拎出去都能单独挑一场舞台。

他亲手挑来的艺人给他和音,每种乐器都不会盖过那把吉他。

它们追着吉他淌出来的、温暖明亮到几乎叫人忍不住要落泪的调子,像是要包裹住那些清润柔和的琴声,又像是在送它去更远的地方。

吉他的调子开始变得越来越明亮。

那是种仿佛是金色的、近乎灿烂的完全自由的明亮。

像是有风卷过那团筹火,带起数不清的明亮的火星,沿着

星星落下来的轨迹,飞到比云更高的天空上。

琴弦几乎是在完全不停地跳动,干脆利落、轻快明净,配合弗拉门戈标志性的轮扫——向栾相当清楚自己现在还完全弹不出这一段。他比任何人都更知道,要练成这样得靠什么样的乐感天赋、花上多少工夫。

他们陪着这把吉他痛痛快快地弹。

没有比夜里的海滩更好的舞台了,空旷安静、潮水浸涌,风把音乐不断地向远方送,他们陪着他,不断去更远的地方。

好像能去到任何地方,好像能去世界的尽头。

明炽的眼睛里映着月亮和篝火,也映着面前的人影。他认真地看面前的每一张脸,怀里的吉他忽然爆发出一阵叫在场的人都再熟悉不过的炽烈和灼烫。

方航几乎是蹦起来,他扯着匡砺往前赶了几步,站在离火堆不远的地方。

明炽的眼睛里忽然淌出笑。他抱着吉他,酣畅淋漓地用力扫他的弦。

海滩一瞬间就被点燃,筹火通明,把海面映得通红,像是在海里也肆无忌惮地燎原地烧。

整片沙滩都在瞬间热烈起来,人们开始欢声高喊和鼓掌,那家酒吧里跟着响起劲爆的架子鼓,越来越多的人一起把手拍得通红。

明炽抱着吉他抬头看。

今晚一样有船泊在港口,却并不像是记忆里那样被夜色掩盖,只剩下一个模糊的依稀可辨的轮廓。

邮轮始终在应和着他亮起灯光,探照灯朝他的方向扫过来,把水面映得一片白亮。

光把邮轮描墓得格外清晰,在水里映出庞大的影子。

火沿着海面烧过去。

邮轮静了稍许,骤然灯火通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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