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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3章 破茧(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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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仇先生袭击符宅。符行川被处分为战斗顾问,他瞧着识安提供的接替者名单,拨通了李念的私人电话。

“老李,我要项江来接替我。”符行川吐出一口烟雾。

“候选名单上没他。”李念说,“处刑任务里,他疑似向沉没会走露风声,本身表现也不佳。我听上面的意思,有点想把他调离紧急事态处理部——那小子能力在那,你不在,新人够呛压得住。”

“嗯,想让他进冷宫干到退休嘛,我晓得。”

那个夜晚,符行川坐在符宅的长廊里,看向夜空中的圆月。

“按照规定,这样确实最稳妥。”

手机彼端的李念沉默下来,几秒后,他平静地开口:“你有什么打算?”

“我倒想看看项江有什么打算。”

符行川把烟头往造景石上按灭。

“小项在处刑任务中泄密,是想让咱俩死在更升镇。他这边风声一走,咱们就抓到了马脚……他好像也不怎么熟练。你不觉得微妙吗,老李?”

“项江和沉没会并非长期紧密的合作关系。”李念应道。

“对,我一直盯着他。那小子账户干干净净,私活都不接。结果他突然给咱来一下杀招,我怎么觉得,这事儿的主谋不是沉没会呢?”

“那只是你的猜测。”李念说,“也可能沉没会让他许了什么愿。更升镇的事情一完,郝文策都发现不了他的异常联络,他总不能凭空当叛徒。”

“对,只是我的猜测,我的直觉。”

符行川苦笑。

“反正可能性无非有二——”

“要么项江就是一时糊涂,失败后老实了。部长的位子监督更严,他能力够用,也必须按规章办事。你帮我看着他,坏不了大事。”

李教授不语。

“要么项江在跟‘其他势力’联系,只是藏得很深。能破开空间、凭空接触人的势力,咱们不是刚刚领教过么?我可是刚被识安撸下来,如果我是他,肯定趁机作妖。”

“……你想诈出他的目的,当然,前提是他真有所谓的‘目的’。”

“别说得那么难听嘛。”符行川哼哼,“也就是你跟他搭档,我才能放心用这手。反正我要推荐项江了,他职级和能力都够,做个临时部长也合规。”

“只是因为你的直觉?”

“只是因为我的直觉。”符行川冲天上的月亮眨眨眼,语气轻快,“大家都按死规矩判断,还要我们这样的人干嘛?”

“说吧,需要我做什么?”李念稍加思索,语气极稳。

“两件事。”

符行川又点了一支烟。

“第一,上班时间,你随时留心。反正正规决策,他一定要你的首肯……如果是你的话,要是情况不对,准能看出一二,到时候自行布置就好。”

李念:“第二?”

“他出外勤的时候,给我打个招呼。”符行川徐徐喷出一阵白烟,它萦绕不散,雾气般遮住月色。“我一定要在附近。”

“我知道了。”李念说,“你欠我个人情。”

“嗯,这样我欠你178个人情,你欠我173个,我都记着呢。”

“胡说八道。”李念不接老搭档的胡扯,“我还有一个问题。”

“你说。”

“想监测项江的动向,把他踢出去也是个办法。你反而提拔他,符行川,你是不是还想给他一个机会?”

“……老李,你我都知道他的情况。”

符行川夹着烟,冲着虚空发了会儿呆。

“如果我说是呢?”

……

此时此刻,符行川最糟糕的猜想还是应验了。

“……你为什么,偏偏要和彼岸合作?”

符行川注视着自己的“半个学生”。

项江仍戴着夸张的耳饰——那是为了吸引邪物注意力,保护周边的打扮。识安没有明确的着装要求,这无疑是在模仿符行川。

然而如今,他引领着鬼煞沸腾的厉鬼军团,站在符行川的对立面。

听到符行川的提问,项江少有情绪的脸上,讶然一晃而过。他做了个手势,附近厉鬼呼啦啦散开,将封印术法围得水泄不通。周围鬼影憧憧,细长的肢体飘忽延伸。项江站在一众死灵之中,面色看起来与尸体无异。

朝阳升起,后山的雾气却愈发汹涌。

符行川只是站在原地,那雾气便吞噬了他的脚背。他的身后,无数骸骨破土而出。棕黄的动物尸骸彼此拼凑,化为两副巨大的骨架。

符行川指间黄符自燃,化为飞灰。旋即周围鬼哭声声,苍白鬼影破雾而出,缠绕上那拼凑而成的两副骨架,几个呼吸间,四盏青光燃起,两只巨型白虎以尸骸为骨、厉鬼为肉,一左一右伏在符行川脚边。

它们圆睁燃着青火的眼眶,无声地咆哮。冰寒鬼煞自獠牙中冲出,四周的雾气刹那间化为冰屑。漆黑的鬼咒绕着两只巨虎的利爪闪烁,蓄势待发。

“知道了又怎样?已经晚了。”

项江掀起眼皮,不疾不徐地问。

“识安的情况,沉没会的情况,世间的规则……这么多年,彼岸已经吃透了你们。”

项江背后,厉鬼们拉伸手脚,彼此拥抱拉扯,包出一个无比巨大的肉茧子。项海就那样飘在茧前,像是刚破茧不久的毒蝴蝶。无数术法在项江周围旋转,竟全是防御类术法。

“我来告诉你,之后会发生什么。”

项江轻声细语。

“等里面的战斗结束,没有什么能真正抵御彼岸。等污染源失控,到时候光是与沉没会玩捉迷藏,就会耗尽识安的精力。”

“人渣们彻底狂欢,官方陷入混乱……乱象持续久了,所有人都会露出本性。多好啊,大家不用再装什么文明社会了,看着就让人反胃。”

“我猜人类不会灭绝,世界仍会运转。内乱和战争,你猜哪个先来?嗯,当然,这样紧绷的‘和平’也很有意思。”

说罢,项江的脸上浮出几分神往。

符行川呵呵两声:“反正无论如何,只要人都疯了,喜怒哀乐通通极端,彼岸粮仓大丰收是吧?”

雾中渐渐闪出火焰的金光。两只白虎在他脚边抓挠,仿佛随时都会扑过去。

项江笑了:“不对,不对。”

他整了整自己左右不对称的衣领,嘴角高高翘起,笑容冰冷瘆人。

“没什么疯不疯的……人本身没有变化,我只是帮大家展露本性。就像你,符部长。你没发现自己已经疯了,对不对?”

项江张开双臂,背后的项海扑打蝶翼,脸上的笑容与项江一模一样。

“你废话这么多,就是不愿主动攻击我,救里面的幼崽。我想想,要是它直接逃出来,会带出大量凶煞之力污染——周围是学校,是居民区。哪怕知道那只幼崽是抗击彼岸的希望,你还是做不到用这些人换它的命。”

“什么大局道义,你不过也是个瞻前顾后的凡人。身为识安曾经的领袖,做出这种判断,你还不够疯吗?”

符行川脚边,两只白虎更加急切地咆哮,爪子挖出无数泥土。符行川长叹一声,面色露出几分疲惫。

“我还可以夺过封印,自行控制。”

“你尽管试试看。”

白虎飞扑而出。同一瞬间,项海朝符行川的方向俯冲,蝶翼颤动。阴风惨惨,人脸哭嚎中放出无尽绝望。白虎体型胀大,一前一后地扑向项海。

符行川本人双手抖出两排符纸。符纸僵硬绷直,边缘薄如利刃,化作两把长剑。赤红的火焰覆于符纸表面,在空中划过一道道火光。项江则伸手一摸怀中,取出一把手.枪。枪上雕满令人心寒的符咒,项江毫不迟疑地抬起枪口,疯狂射击。

嘭嘭,嘭嘭,符纸扫上飞来的子弹,四两拨千斤地带偏轨道。符行川炮弹似的冲向项江,眼看火光就要贴上项江胸口——

叮!

项江利落地甩起随身布袋,挡住了符行川的符纸刀刃。

袋子被符火烧尽,露出个拳头大小的球体,圆球表面贴满人皮符咒。

符纸长剑在人皮符咒上砍出一个小小的缺口,下个瞬间,符纸剑迅速朽烂,化作飞灰。人皮符咒以缺口为中心,霎时间干枯皱缩,裂缝中露出一点点金光。

那是个泛着灿烂金色的,半透明的泡泡。

它散发出极其稳定的凶煞之力,似乎“还活着”。

符行川停也没停,挥出另一把符纸长剑。谁想项江躲也不躲,他无视穿过肩膀的长剑,直接扑向握剑的符行川。

项江左手紧紧攥着那个泡泡,抵在心口,右手的枪一抛,直接抓住符行川的手腕。

“抓住你了……”

伤口鲜血淋漓,项江的笑容却更加灿烂。项海嗅到血腥气,它狂吼一声,瞬时扑回项江身边,却在三四步外突兀停下。两只白虎继而赶到,也像是畏惧什么,呜咽着连退数步。

“什么鬼将,什么驭鬼师。我们指挥的,不过是人家腐肉上的蛆虫。”

紧紧抱着那颗泡泡,项江的七窍渗出黑血。凶煞之力的影响下,他急促喘息,握住泡泡的手上绷起无数黑紫色血管。

“老师,你知道……向神祈求注视……有时候可以获得,更强的能力……”

项江咧着嘴,眯起眼睛。

“老师……我也……”

“狗屁能力,你被污染了。”

符行川竭力不去看那个疑似元物身体的玩意儿。他右手疯狂掐诀,左腕皮肤浮起一层。项江手一滑,手中只留一层血腥人皮。

下个瞬间,符行川已经退到了十几步外,先前被攥住的左腕没了皮肤,鲜红刺目。

此人倒没有浪费涌出的血。血符和火焰一同炸起,空中骤然出现上百散发血腥的火矛,流星般砸向项江。

项江抹了把满脸黑血,大笑一声,单手甩出一道血符。法术光辉闪过,项海闪到项江面前,翅膀上抖出无数血泪,火矛在嘶嘶声中缩小消失,最终没能到达项江面前。

气泡上的人皮封印所剩无几,项江双手抱住那颗泡泡,浑浊的眼中倒映着金色的光辉。项江明明直视了它,人却安然无恙,仿佛那是他身体的一部分。

“它们注视了我。”

项江几乎是放松地说道。

“真好,‘共鸣’比‘卡戎’要更适合我。”

他不对称的衣服被血染红,两边脸各司其职,一边是无尽悲苦,一边是癫狂的笑意。他眉目间的疲惫与苍老一扫而空,露出几分不正常的纯粹。

“老师,我这就为你解释一切……”项江无视击打来的符咒,径自探出双手。

符行川哪有聊天的心思,他再次掏出大把符咒。炎炎火光中,两只老虎交叠融合,形成一个圆形巨盾,眼看要将他包覆——

灿烂的金色充满天地之间。

无数片段带着浓烈的感情,打入符行川的脑海。

“乖宝贝,妈妈亲一个!”幼儿园门口,年轻的母亲抱着两个一模一样的孩童,满脸幸福的笑,“今天也要乖,听老师的话啊!”

“好~”两个孩子一起喊道。

……是项江的记忆,还是项海的记忆?轻盈而纯粹的快乐在胸口回荡,符行川竭力保持清醒。

无论是谁的记忆,符行川知道接下来的发展。

二十余年前,海谷市曾发生过一起儿童拐卖案件。一对双胞胎在雨天溜出去踩水玩,其中一个就此下落不明。这个故事并不特别,就像其余无数家庭,那对父母从未放弃过寻找孩子,早早衰亡在痛苦与自责之中。

剩下那个名叫“项江”的孩子成了孤儿,他和家中老人相依为命,早早辍了学,步入社会工作。

不知是执念还是诅咒,项江一边照顾病重的祖母,一边像父母那样继续寻找自己的兄弟——这些都是白纸黑字的资料概括,符行川并不知道其中细节。

他只记得,那孩子念书时的成绩相当优秀。要是没有意外,那个家庭富足和睦下去,项江或许能成为一位非常优秀的大学生。

十分遗憾。

就在此刻,下份快乐席卷而来。

如今符行川可以确认,这是项海的记忆。项江的回忆中,不该有这样闭塞破败的山村。可就在那份尘土之中,流淌而来的快乐熠熠生辉。

“再讲讲外面的事情。”项海的对面,是个跛着脚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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