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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第34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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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也意味着,在于洋和姜晴补考之前,喻婵每天都有很大概率能见到程堰。

想到这个,她脸上的笑容就控制不住,心里好像有许许多多穿着五彩裙子的小人在跳舞。

中午没睡觉,用了一个多小时,才把石榴柚子剥好。为了不让自己的意图显得太刻意,她把它们分成三份,装作是给所有人剥的。私心却把最甜的柚子中心部分,都塞进程堰那份里。

喻婵伸直胳膊活动活动身体,洗干净手上的柚子皮和石榴皮,提着水果,抱着平板和高数书,轻手轻脚地走出宿舍。

程堰给了她一把办公室的钥匙,告诉她可以随时过来。没想到这才第一天,钥匙就能派上用场。

她来早了半个小时,整栋办公楼静悄悄的,一点儿声音都没有。打开门,找了个角落里的位置坐下,拿出手机准备一边背单词,一边等其他人过来。

微信的右上角亮起了红标,喻婵点进去,发现是外婆的消息。

[外婆:心心,一个人在那边,要记得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外婆:转账3000元]

[外婆:我最近找了个环卫工的活干,前几天刚发了工资,放心,你舅舅不知道。这钱你好好拿着,买点自己喜欢吃的东西,别瘦了。]

一瞬间,喻婵感觉自己就像被雷劈过,各种过往的画面和复杂的情绪在心里堆着。

小时候外婆那双悲恸又胆怯的眼睛,外公葬礼上她落寞的背影,以及刚刚社区志愿者说“老人焦急地跑到社区,一直重复自己想要一台能转钱的手机”……

喻婵眼前好像浮现出这样一幕场景,一个刚发了工资的老人,听别人说现在用手机也能给别人转钱,笨拙地捣鼓着手里的老年机,废了半天劲,也没找到那个功能。

她着急地跑到社区,找志愿者求助。欢天喜地地买了新手机,发了好友申请,却一直没等到手机那头的回复。

过往种种涌上心头,胸口闷得喘不过气,喻婵再也忍不住,捂着脸低声哭了起来。

她以前心里一直在怪外婆,怪她当年对妈妈不好,怪她重男轻女。

可她现在,为了偷偷给女儿的女儿拿钱,拖着年迈的身体出去工作,费劲千辛万苦,刚发工资,就把辛苦挣来的血汗钱全转了出去。

她哪里是不爱女儿,她分明是想爱又不敢爱,前半辈子被丈夫家暴欺压,后半生又被儿子压迫,唯唯诺诺了半辈子,不敢反抗。

等她想补偿女儿的时候,女儿已经对她彻底失望了。每年过年,大年初二女儿回门的时候,她都会起个大早,在厨房里张罗一整天,做一大桌子女儿爱吃的菜。

可是,等来的只有女儿打来的电话:“妈,今年我们不回去,钱已经打到你卡上了,你跟爸多保重身体。”

她知道自己做错了,从小到大让女儿受了不小的委屈。可是她没能力改变这一切,生活没教过她该怎么反抗,她打不过丈夫,儿子也不听话。幸好女儿争气,靠自己逃离了这个家。

她总想着,把这些年的养老金攒下来,拿给女儿,弥补一点是一点。可她钱还没攒够,女儿就先她一步走了。以至于在沈茹的葬礼上,她拉着喻婵,手足无措,一遍又一遍地确认:“你妈妈是不是生我的气了,躲起来了?”

喻婵终于明白母亲当年说的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外婆当年被亲生父母用一袋红薯的价格,卖给外公当童养媳。家里最苦最累的活永远都是她干,辛苦操劳了半辈子,反而落得所有人的埋怨。

“你外婆受了很多苦,心心长大以后,一定要对她好一点儿。”

妈妈并没有怪过外婆,她也很爱自己的妈妈。可是,这话她只能在自己的女儿面前说出来,永远都没机会亲口说给母亲听了。

喻婵爬在桌子上,眼泪潮水般涌出眼眶,心里像被生锈的钝刀反复划过,痛得皱成一团。肩膀轻轻抽动,泪水很快就打湿了整片衣服。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男人的声音低沉和缓,像只温柔的手,轻轻地拂过她现在脆弱不堪的心口。喻婵嗅着鼻息间的冷香,趴在胳膊上,只露出一双眼睛。

程堰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此刻正半蹲在她旁边,眉眼间尽是关切。

此时此刻见到他,就像骤然找到了可以依靠的人,喻婵心里的悲伤情绪被再次激发,哭得更伤心了。

程堰听着她抽抽搭搭的哭声,心里有些说不出的难受,就像被什么闷不透气的东西堵在胸口。

他走到门口将办公室的门反锁好,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塞进喻婵手心:“办公室的隔音很好,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你可以大声地哭出来。”

喻婵坐直身子,苍白的脸颊上满是泪痕。没人安抚她还好,身边一旦站着个关心她的人,哭声瞬间失控,再也克制不住。

她卸了力的身体被重力拉扯着往旁边倒。程堰眼疾手快地拦下,他托着喻婵的肩膀,让小姑娘能靠着自己的腰借力,一边用手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

他没有安慰别人的经验,也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唯一能做的,只有站在这里陪着她。

他怜惜地看着喻婵,她的骨架很小,纤细瘦弱,一只手就能环住她整个人。瘦小的身体在他怀里哭得浑身颤抖,周围缠绕着浓烈的悲伤。

过了大概十分钟,喻婵的情绪缓缓平静下来。她抽噎着把外婆的事,告诉了程堰:“我好心疼外婆,也心疼我妈妈,本来这一切根本不是她们的错,但是受折磨的,却是她们。学长,我真的好难受。”

程堰眸光微动,似乎想到了什么,安抚地拍拍喻婵的肩膀:“是啊,婚姻关系里,被压榨总是女性,尽管她们从始至终都很无辜。”

不过,要解决现在的问题,并不难,他拿出手机,问喻婵:“你外婆现在在桐城吗?”

喻婵擦干净眼泪,点点头。

程堰的声音很轻,就像清晨吹起发梢的微风,和缓轻柔:“我觉得老人家外出找份工作,以此实现自己的价值是一件好事,你说对吗?”

仔细一想,的确是这个道理。

外婆被丈夫儿子压榨了半辈子,现在终于有机会能靠自己独立生存了,自己挣钱自己花,这是值得为她高兴的事。

但是……剩下的话喻婵没有说出来,做环卫工真的太辛苦了,每天早上四点多就要起床,披星戴月,还要忍受风吹日晒雨淋。

程堰仿佛看透了她心里所想,示意她放心:“我朋友那有几个仓库保管员的空缺,有独立的小办公间,正常作息上下班,已经联系好了。你问问你外婆,下周一愿不愿意过去上班。”

喻婵感激地看着程堰:“学长,谢谢你的好意,但是……”

她下意识想拒绝,她喜欢程堰,并不是看上了他这个名字所代表的资源和背景,只是单纯的喜欢他这个人,仅此而已。因此,她最不想和程堰有利益上的往来。

“先别忙着拒绝。我只是提供一个选择,真正做决定的,应该是外婆,”程堰起身,从冰箱里拿出瓶冰水,“敷敷眼睛吧,不然等下要难受。”

喻婵把冰水放在眼眶周围,凉凉的触感缓解了眼周的胀痛,丝丝缕缕的凉意在皮肤间流动,很舒服。

从认识到现在,程堰帮了她很多很多次,可她却什么都不能为他做,她欠程堰的越来越多了。

“还有,你不用担心你妈妈和外婆之间有遗憾,母女之间很多话不需要挑明,她们会明白的。实在难受的话,以后可以多回去陪陪她。”

大概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些道理她并不是想不明白,但从程堰嘴里说出来,仿佛就多了几分说服力。心里的惆怅被抚慰不少。

至于外婆转来的3000块钱,她把钱退一半回去,按照程堰刚刚教的话回复:

[喻婵:谢谢外婆,刚好我最近要买个电脑,就差一千多块钱了。剩下的钱,您先存着。等我以后需要用钱的时候,再问您要。]

外婆听了果然很开心,不知道是志愿者教的,还是她自己摸索出来的,给喻婵回了条语音,声音爽朗:“好,我帮心心存着,心心要是缺钱了,记得跟外婆讲。”

看着喻婵终于露出笑容,程堰脱下外套,铺在桌子上:“实在累的话,可以趴在这里先睡一会儿。补课的事不用担心,我跟他们两个说一下,补课时间推迟半个小时。”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眼睛一直凝视着喻婵,没离开过。

喻婵被看得有些心慌,挪开视线,四处张望。不经意间注意到程堰白色短袖上。有一片被氲湿的痕迹。那是她的眼泪,大脑瞬间回忆起刚刚,她是怎么趴在他腰间哭的,脸瞬间红了。

慌张从凳子上站起来:“不用不用,我出去洗把脸就好了,不能再耽误大家的时间了。”

话没说完,她就匆匆拉开门,跑了出去。

洗完脸,又躲在门外面冷静了五分钟,整理好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喻婵故作镇定地回到办公室。

人在感性的时候,总是会做出许多与理智相悖的举动。她现在只想把刚刚的画面尽快忘掉,为了转移话题,从袋子里拿出她剥了一中午柚子,走到程堰身边道谢:“学长,这个给你。今天真的很不好意思,因为我的事耽误你那么久,谢谢。”

“小事,”程堰打开食盒的盖子,看着里面摆得整整齐齐的柚子果肉,眼神一亮:“这么巧,你也爱吃柚子?”

喻婵忙点头,假装这是她和他的共同点。

于洋跟姜晴来的时候,程堰正坐在工位上做表格。

看着他旁边的食盒,于洋大喇喇地吐槽:“啧啧啧,这都第几个了,又有妹妹给你送剥好柚子了?”

“啪!”

饮水机旁,喻婵没拿稳手里的杯子,装满热水的玻璃杯碎了一地,泡在还冒着热气的水里。

一片狼藉。

作者有话说:

外婆是个可怜人。

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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