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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何当酩酊(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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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当若缘想起“卢彻”两个字,她便感到一阵反胃。如果卢彻的父亲不是卫国公,卢彻早就死在阴暗潮湿的地牢里了。卢彻滥赌滥嫖,欠下了巨额债务,又设计陷害了若缘,致使若缘的处境更加艰难。

太后罚了若缘半年的俸禄,若缘缺钱缺得更厉害。每天早晨,若缘一睁开眼,满脑子想的都是钱。

前几日,若缘实在周转不开,便偷偷把首饰上的“高阳”二字磨平,拿去当铺里典卖,换来了一千多两银子救急。这一笔来之不易的钱,足够她支撑好一阵子。

但她的心里还是很害怕。她的首饰都是太后赏赐的,倘若她的行径被人发现,她又损害了公主的颜面,犯下了弥天大错,皇后必定会以“肃正纲纪”的名义惩处她。母亲管教女儿,谁能阻拦呢?谁又会为了若缘得罪皇后呢?

想到这里,若缘端起酒杯,饮尽了一杯高粱酒。她还打了一个酒嗝。满腔的恨意,随着浓烈的酒气,从她心底喷薄而出。如果她手中有一把剑,能斩杀世间所有人,她要先杀了皇帝,再杀卢彻,然后砍断皇后的脖子,剁碎大皇子和六皇子的脑子……杂乱的思绪填满了她的整颗心,她的侍女忽然禀报道:“殿下,大皇子的近臣为您送来一封信。”

若缘缓缓地站起身,绕着木桌走了一圈,站到了一处临窗的地方。

她手扶着栏杆,心中越发的焦躁不安。她是东无的妹妹,当然知道东无是何等的残忍,何等的奸邪。她甚至觉得,方谨斗不过东无,因为方谨尚存一丝人性,而东无远比方谨无耻下流得多。

若缘深吸了一口气。她沉默地望着窗外,庭院里长满了杂草,开着一片又一片的野花,红的黄的,蓝的紫的,乱乱糟糟,纷纷扬扬,显出生机勃勃的样子。

若缘从不打理庭院。她喜欢野花和野草。她自己也是野种,所谓的“野”有什么不好呢?

侍女又喊了一声:“公主殿下。"

若缘斜瞟了侍女一眼,从侍女的手中接过信封,隐约摸到了一根沉甸甸的发簪。她撕开火漆,簪子掉落下去,“砰”的一声,砸在了坚硬的地板上。

就在这一瞬间,若缘猜到了,她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东无的法眼。她身边没有一个武功高超的侍卫,东无的暗探可以轻易潜入她的住处,窥探她每一日、每一夜的所作所为。她典卖自己的首饰,东无就替她赎回了一根簪子,这是一种提醒,也是一种暗示——如果她要求生,她必须投靠东无。

若缘想通了前因后果,却又打了一个寒颤。她没有官职,没有俸禄,更没有母族的支持。她无权无势,无才无名,东无哪里用得着她?

她侧过头,扫视着木桌,桌上堆满了各式各样的拜帖,她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仿佛有一个声音在说:“你的驸马卢腾,可是卫国公的侄子。”

若缘喃喃自语:“侍卫,快召集侍卫。”

侍女诧异道:“召集您的所有侍卫吗?”

“快,”若缘蓦地大吼道,“快去!”

侍女伺候了若缘多年,头一次见到若缘狂躁的模样。

若缘大病初愈,连日劳累过度。她的身体虚弱极了,连一口气都喘不上来。她朝着侍女吼完一句话,便开始急促地咳嗽,咳得嗓子眼里痛痒交加,血痰连通了气管,似是落入了肺腑中,狠狠地刺痛了她的心脏。

若缘浑身哆嗦,想哭也哭不出一滴泪。她紧绞着袖口,紧皱着眉头,再度下令道:“所有侍卫都去看守驸马的房间。”

驸马卢腾被卢彻牵连,至今仍在家中禁足,无法踏出房门半步。

卢腾相貌俊秀,性情温和,从小到大几乎没动过怒。哪怕他被软禁了,他也不会怨天尤人。他整日在房间里摆弄自己的器具,把一块木头雕成了一副镂空的山水画,颇有悠然自得之趣。

那一副山水画中,立着一棵连理树,树上栖着一对比翼鸟,树顶的枝杈托着草窝,窝里趴着两只刚破壳不久的雏鸟。

卢腾默默地看着雏鸟,脸颊隐隐浮现一抹红晕,不自觉地露出腼腆的笑容。或许,将来的某一天,他和若缘也会有自己的孩子。他一定会竭尽全力做一个好父亲。

门外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卢腾放下锉刀,走到了窗边,大喊道:“谁在外面?”

侍卫回答:“启禀驸马,公主下令……”这话还没说完,鲜血溅上了窗纱。

空气里漂浮着一股血腥味,卢腾吓得一哆嗦。透过殷红的窗纱,他望见纵横交错的刀光剑影。

昨天还跟他打过招呼的侍卫,今天就成了一具缺手断腿的尸体,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悲凉,双手双脚都是僵硬的。恐惧伴随着耳鸣,侵蚀了他,吞没了他,脑海里回响着“嗡嗡”的杂鸣,另有一个低沉的、冰冷的声音道:“皇妹府上的侍卫,真是不堪一击。皇妹处处捉襟见肘,我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今日特来探望皇妹,如有叨扰,还望皇妹海涵。”

卢腾结结巴巴地说:“大、大、大皇子殿下……”

话音未落,紧锁多日的房门被踢开,东无健步如飞,径直走了过来。

东无的剑上满是淋漓的鲜血,但他的衣袍不染尘埃。他穿着一件宽袖长摆的黑袍,飘逸的袍角随风翻卷,鞋底与地面的距离足有两寸。他的轻功之高,乃是卢腾生平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东无的身形高大挺拔,威严如天神,英武如帝君。他的武功境界堪称高深莫测,顷刻之间,他和他的属下就杀光了若缘的侍卫,并未留下一个活口。

卢腾猜不到东无的用意,只见东无的目光格外淡薄,毫无一丝情绪。他莫名觉得,东无是真龙天子,而他在东无的眼中,就像一只卑贱的蝼蚁。

卢腾与东无对视了片刻,膝盖忽地一软,畏畏缩缩地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额头磕出了一道道乌青,血丝从瘀伤中渗出来,他擦都不擦一下,还把脑袋磕得砰砰响,像极了贪生怕死的懦夫。

东无一言不发。

卢腾脸色煞白,嗓音颤抖道:“求您,求您放过若缘。她是您的亲妹妹……您和她血浓于水,看在皇帝的面子上,我求您发发慈悲……您宽恕若缘这一回,我全家上下都愿意给您做牛做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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