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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多折转(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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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静而深密的树林里, 谢云潇悄无声息地走在最前方。他的轻功当世无双,脚力也远胜随行的一众侍卫,转瞬之间就踏过了怪石嶙峋的山岩, 站到一座陡峭的危崖之上。风中摇颤的凉荫遮挡了他的身形,他默然眺望着远方的峰顶, 遥见那一处人烟稠密、香火鼎盛,男女老少约有二三百, 极尽虔诚地跪在寺庙内祷拜。

年逾古稀的老禅师在蒲团上结跏趺坐,显出安详的神态。不多时,众人齐口诵经,老禅师敲动木鱼,金钟法鼓“咚咚”地响了起来,那声音隐隐约约地传进燕雨的耳朵里,燕雨便问:“这一大群人叨叨的念什么经呢?我瞧他们都没武功,上山得多累, 三更天就起床了吧, 大晚上的不睡觉,非得爬山上来唧唧哝哝的。”

谢云潇的侍卫随了主子,一个个都高贵冷傲的很, 无人理睬燕雨, 唯独凌泉开口道:“虞州和京城、秦州离得近,疫疠害死了数万人,那一位禅师道行不浅, 许是在诵忏超度亡魂。”

“没必要吧,”燕雨嘀咕道, “人一死了,就算一了百了, 生前没个好命,死后哪里做得成好鬼。”

凌泉攥紧袖摆,拳峰处骨节突兀,说话依然和气:“你亲人都还在世吧。”

燕雨压低嗓音道:“我亲爹亲娘啊,死了十多年了。旱年闹了大灾,爹娘饿死了,我和我弟弟亲手把爹娘埋了。”

他言辞间无悲无喜:“后来我发了高烧,烧了许多天,头脑犯浑,记不清爹娘的事,但我弟弟还记着。”

凌泉沉吟片刻,没来由地冒出一句:“公主一定待你很好。”

“是还不错,”燕雨爽快地承认道,“她对待下人恩高义重,宫里的侍卫做梦都想伺候她,我弟弟在校场练武时,多的是一群侍卫托他帮忙,不过我弟弟谁也不理。”

凌泉道:“燕大人心直口快,真是个率性人。”

燕雨还以为凌泉在恭维自己。他嗤笑一声,感叹道:“说实在话,我天生一张巧嘴,行遍天下都不用盘缠,走哪儿都能交到朋友。我要是出门闯荡江湖,定会……”

谢云潇忽然接话:“捉襟见肘,沦落街头。”话中暗含淡淡的揶揄:“旁人同你说上三言两语,便能打听清楚你的家底。”

燕雨怔了一怔,先是结巴了片刻:“殿、殿下。”而后才辩解道:“我在皇宫当差的那些年,嘴巴严的就像没开缝的鸡蛋。”

谢云潇和燕雨相距足有两丈远。谢云潇仍在俯瞰远景。他背对着燕雨,道:“蛋壳薄而易碎,经不起风雨。你是公主的近身侍卫,理当稳如磐石,磨砺心志,切忌一心二用,偷懒耍滑。先前遵守的规矩,更该沿袭至今,每日自觉、自省、自察,不得有缺。”

苍穹中鹰鸟高飞,燕雨双手揣袖,仰头望天,嘴里嘟囔道:“您并非我的主子,我可没在凉州参军……”

谢云潇漫不经心道:“凉州逃兵,杀无赦。”

燕雨环顾四周,但见谢云潇的侍卫俱是威风凛凛、杀气腾腾,他往后退了退,又扶住一株槐树,心脏惶惶不安地乱跳,失笑道:“您说的是,小人明白,定会遵命。”

四天前,华瑶亲手处决了晋明,并把晋明及其属下大卸八块、焚尸灭迹。这一切均被燕雨看在眼里——晋明的属下也曾在皇宫当过差,只因他们跟错了主子,便被猛火烧得魂飞魄散、尸骨荡然无存。或许他们的今日,便是燕雨的明日。燕雨越发地想做一个寻常百姓,不再跟着华瑶打打杀杀、担惊受怕。

他偷偷地备办了些茶食干粮,既想一走了之,又惦念着华瑶和齐风,心中犹豫不决,至今还没打定主意。

他要是真跑了,谢云潇必然会杀了他。

燕雨神思飘荡之时,谢云潇从他身旁走过,众多侍卫跟紧了谢云潇,顺着险峻的山道一路下行。

这山道悬吊在峭壁上,路面极为狭窄,仅容一人通过,侧边的扶栏年久失修,散发着一股霉烂气味。谢云潇却不甚在意,行走间如履平地。淡薄的晨雾笼罩着他,映着当空斜照的曦光,翩然清逸,缥缈出尘,竟似腾云驾雾一般。

燕雨快步追赶谢云潇,连口大气都不敢喘,心情又恼又累又愁,脚底一个没留神就踏空了。他顺手搭住扶栏,怎料那栏杆陡然倾颓,他立足不稳,歪着头跌落了山崖,来不及发动轻功,便喊出一声鬼叫:“啊!老子倒了大霉!!”

山林间树枝乱摆,鸦雀惊飞,谢云潇低头向下看,瞧见燕雨扯着一条枝杈掉进了繁茂的草丛里。谢云潇纹丝未动,他的侍卫凌泉道:“公子,有几个官兵闻声过来了。山海县的官兵昼夜巡逻,反应十分迅捷。”

燕雨恰好摔在一条平坦大道的附近。他扭伤了脚,懒得动弹,就地躺了约莫半刻钟。

此刻将近辰时,方圆几十里村镇的平民百姓都挑担背货地前来赶集上市,道旁渐渐地喧闹起来,赶车的拖着牲口吵吵嚷嚷,除了人声,还有鸡鸭鹅鸽、猪狗驴马的嘶叫,那些鼎沸的杂声吵得燕雨头昏脑胀。他倚剑撑地,才刚站稳,便有几个巡逻的官兵过来问话:“阁下是哪里人?会武功吗?几时到的山海县?为何躺在路边?”

燕雨挠了挠脖子。他裸露在外的皮肤被尖利枝杈划出了几道细小血口,带来些微的刺痛。他浑不在意地拔断一根狗尾草,叼在嘴里,吊儿郎当地说:“我会些三脚猫功夫,让几位官爷见笑了。”

燕雨的相貌英俊非凡,身量颀长挺直,又穿着一件布料极好的窄袖黑衣,腰挂一把熠熠生辉的银纹长剑,犹如一位远道而来的贵客。他一副浪荡不羁的模样站在路边,人来人往之间,便惹得无数芳心暗系。而他浑然不觉,还咬着一根狗尾草,双手抱臂,遥望山崖,似乎正在等待他的同伙。

官兵瞧他形迹可疑,还不肯交待籍贯和来历,便疑心他是三虎寨派来的细作,粗鲁地扯了一把他的袖袍,他单手一招就反制了官兵,那官兵大吼道:“你究竟是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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