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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驯葱骓(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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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八岁那年,邻居便得了一头,他们驯了大半个月也不见听话。我贪玩,爬到马背上,它竟直接撞破围栏冲了出去,谁都拦不住——”

“当时父亲不在,大人们都慌乱极了,结果过了半个时辰,我自己骑着马溜达回来。这匹谁骑都不好使的葱骓,在我手底下温顺得好似小犬。”

江琮颔首:“夫人驯马之技高超,稍后尽可大显身手。”

泠琅谦虚道:“若是驯夫也能这般简单该多好,同样是葱字辈,怎不见你乖巧听话?”

江琮微笑道:“我若不听话,昨夜谁驮你回客栈?”

泠琅说:“怪不得我今日起来腰酸背痛,似是饱受颠簸之苦,原来是乘了头笨马所致。”

江琮没有回应,他抬手将少女往自己这边轻轻一拉:“注意着点。”

泠琅连忙侧身,避过一个负着大背篓的老妇。

危机已除,江琮并没松手,反而轻巧勾住少女指尖,两只手牵在一处,宛若并肩而行的年轻蜜侣。

泠琅诧异回头,却见青年面色淡然,手指却悄悄捏了她一下。

随即从容指向一处挂了幡的屋舍:“到了。”

泠琅抿了抿唇,就这么牵着他,开始细细挑选起马匹来。

咸城不是小地方,市场马匹种类不少,二人挑选再三,定下两匹健壮紫骊,付了定金,要马商喂足草料洁净刷洗过再来取。

马商笑得脸上全是褶,一匹成年马价值不菲,这二位主顾财大气粗,爽快定下,实在让他小赚一笔。

他点头哈腰地将人送到门口,对方却问,还有没有别的出口。

后门外面有一条长而窄的小巷,不见首尾。

日光仍像昨日一般亮堂,泠琅立在墙下,往长巷深处凝望,那里空空荡荡,没有行人。

江琮于她身后低声:“是那个和尚。”

泠琅没有回头:“除了这一家,还有哪处可以买马?”

“出了这条巷往西。”

“走。”

两条身影迅疾无声,一闪而过。转眼之间,窄陋小巷中...

已经空无一人。

泠琅穿得简单,头发只盘起,用绢布加以缠固,没戴任何累赘饰物。此时潜伏在巷内奔跑,只能感受午时软风于袖口穿梭的热意。

她在想,那个和尚,果真是深不可测。

于路上偶遇的时候,他们有马车,距咸城还有一个时辰的路程。而和尚只是在用双足行走,无论如何,入夜之前都到不了咸城。

但当天在客栈,她同江琮进行无聊赌约,打算溜出大堂后折返,却见到后院有青灰色的身影一闪。

她当时其实已经看清,只不过心中尚有疑虑,不敢确定。

后来在丰台楼上喝酒,她酩酊大醉,只能被江琮背着走,如此松懈疏忽,果然引得那人远远缀行。

只是缀行,却并不动手,他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乃至于今日,他们出门买马,和尚又神出鬼没地跟了上来,或隐在店铺之后,或藏于摊位之间。人群熙熙攘攘,吵闹纷杂,若不是她一直留意,还真不能察觉。

这可太奇怪了,泠琅确信自己绝对没和圆头和尚打过交道,是她先在比剑大会上注意到他长得俊,好似身手也不凡。

怎么到头来,反倒是人家暗中跟上来了?双方在无形之中还有这等奔赴默契?

想了一路,直到骑上新的马,匆匆忙忙奔出城门,行了几里地之后——

泠琅才放缓速度回首。

她对江琮说:“我和他还挺有缘。”

江琮骑的是一匹白马,这颜色其实并不方便作奸犯科,只不过它体能最佳,耐力最好,便被选中。

他纠正说:“不是你,是我们。”

泠琅笑了一下,她紧盯着他神色,慢慢地说:“不是我们,是你。”

江琮意味深长:“我不认识他。”

泠琅微笑:“我也不认识他。”

简单的话说到这里,其中的试探已经不言自明。

又一阵热风吹过,卷起地上尘土。二人勒停了马,于生着高木的古道上静静对视。

泠琅说:“我昨夜带了刀,醉得不省人事,你两手空空……但他没有选择动手。”

她作出判断:“他认识你,知道纵使这样,你也有本事周旋,所以他按兵不动。”

江琮低声说:“或许他根本不愿意动手,只是想远远跟着罢了。”

“远远跟着?然后呢,你我二人有谁值得他这样做?”泠琅策马逼近他,“是几乎无人知晓的刀者之女,还是树大招风的京城分舵主?”

江琮默然片刻,只轻声重复:“我不认得他。”

泠琅却忽然安静下来。

正午的风热而厚重,蝉鸣充斥于天地之间,聒噪无尽。

在这一声一声的鸣声之中,她慢慢抬手,触到背后冰凉柄身。

长路尽头,立着一个人。

青灰布衫,面容沉静,一手结印,他恭敬而沉默地候着。

像是等候多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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