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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觉这七年,原是她一厢情愿。(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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貌似没上心,却不由想起与梅鹤庭成亲这些年的种种。

当年对他一见倾心,向父皇磨破嘴皮子求来这桩婚事,起初她担心这位出身江左清贵世家,比自己还小一岁的梅公子『性』子傲,不喜尚公主。

所以在婚后,她舍了许多公主的仪制与排场,为他甘居后宅,洗手做羹汤;

她『性』喜热闹,他却蕴藉好静,怕他嫌自己不学无术,宣明珠从此收起了马鞭酒具,改拗『性』情,学习书香世家的淑雅得体;

他连笑的时候都少,宣明珠却还安慰自己:本宫的探花郎,自是生『性』便不爱笑的。

原来在旁人眼里,这些都是她堂堂长公主,上赶子讨好男人的笑柄。

宣明珠垂下纤浓的眼睫,“宝鸦人呢?”

迎宵小心翼翼道:“小小姐的事被驸马知道了,着令大公子捉回小小姐向客人道歉,然后……将小小姐关进祠堂抄书去了。”

又关祠堂抄书?崔嬷嬷皱眉,小小姐才五岁啊。

她心中埋怨驸马太不近人情了些,猛然记起公主如今急不得也气不得,鼻腔骤然酸涩,忙劝慰道:

“殿下莫急,想是驸马一时气狠了,小小姐那边总归有大公子照顾着。”

没等说完,老『妇』人自己先忍不住哽咽起来。

犹记十几年前,柔嘉太皇太后突患疑症,太医号脉后说,是世上罕有的疑难之病,叫做“血枯症”。

当时在宫里宫外征集了无数方子试验,都『药』石罔效,结果只熬了半年时间不到,太皇太后便薨了。

柔嘉太皇太后,是长公主的生母。

那一年殿下才十一岁,眼睁睁看着她的母后油尽灯枯。

现如今太医又说,长公主的脉象与昔年太皇太后如出一辙。

崔氏痛惜地望向自己一手『奶』大的殿下,心口如同扎进了一根冰棱——老天爷这是要摘去她的心肝吗!

为何偏偏是这个病,这是不治之症啊!

宣明珠那双凝睇含情的飞凤眸,此时沉寂得无一丝波澜。

她推开卍字不到头的云纹窗,瞧着圃园中几棵鲜活盛放的晚春桃,声音有些虚渺:

“嬷嬷你看,我说得准不准?如若这还不是金口玉言,便当我白做了这天潢贵胄。”

崔嬷嬷红了眼,正在这时,门口的珠帘被挑起,一道清谡的身影迈步进来。

崔嬷嬷的劝解便没能出口。

男人的身量高挑匀停,此日又穿一件玄青地滚竹纹缂丝襕袍,腰封一丝不苛的束勒出蜂腰窄背,长身立在那里,越发显出一种清隽嶙峋的威仪来。

迎宵等回神见礼,梅鹤庭轻轻点头,谨守礼节止步于纱帐外。

他低头瞧了瞧宣明珠的脸『色』,“外头的客还等着,殿下何处不适?”

崔嬷嬷一向尊敬驸马爷,此时心中却憋屈着一股无名怒火——如果驸马得知公主得了那要命的病,可还会待她如此不冷不热?

正待开口,宣明珠摇头止了嬷嬷。

她歪在圈椅里换了个慵懒身姿,抬眼看着这张丰神俊朗的脸,凤目幽幽,忽而笑了。

不愧是他,这么喜庆的日子,还是一派雷打不动的淡薄模样。

宣明珠的寝室中,有一张特意寻来的松梅白鹤小炕屏。这个人,其实很像上面的那只云霄鹤,任凭人间烟火盛,头颅也不会低一低,脊背也不肯折一折。

偏生,让她爱极这些年。

宣明珠柔声问:“宝鸦怎么了?”

梅鹤庭顿了顿,道:“无非是顽皮,一点小事。”

“嗯,当娘的做寿辰,女儿反被关进祠堂,也是一点小事。”

梅鹤庭瞧见她似讥似嘲的表情,薄唇抿成一道清冷的线。

“养『性』自幼起,论迹不论心。宝鸦拿墨汁泼人,你道不当罚?”

大理寺少卿,总有数不尽的道理可讲。

往常宣明珠很喜欢他一本正经的模样,也爱听那片凉沁沁的嗓音,正因这份儿天然矜贵,他才与旁人皆不同,才配得上“江左第一公子”的称号。

此时默不作声瞧了男人半晌,忽从心底生出一缕倦。

她不想分辨什么,疲惫道:“把宴会散了吧。”

梅鹤庭但觉莫名,不知她又闹什么脾气。

宣明珠自从嫁给他,『性』情也算温柔顺和,无论理家还是教子,从不逆着他行事使他为难。

是以梅鹤庭一时有些不适,一抹不耐透出眉宇:“殿下,今日登门皆为贵客,是来为你祝寿。酒筵还未过半,作为东道,于情于理都不应失礼于人。”

又一番大道理,将宣明珠已经到嘴边的“我身上不好”,给堵了回去。

那双深黑的眼眸拒人于千里,仿佛无论她此刻说什么,都是在无理取闹搏取他的同情。

她不想如此卑微。

“那就请驸马替我好生招待客人吧。”

宣明珠笑着,蛾眉间的红宝石滴『露』花钿随之晃动,一刹折『射』出摄人的明光。“哦,莫忘代我敬成玉一杯酒,她寡居寂寞,一向记挂着你这个好姐夫呢。”

“什么?”此言于梅鹤庭而言无异是腌臜的,他听了,一时未及反应。

待一愣过后,他的脸皮不可置信地涨红。

“胡言『乱』语,殿下可闹够了没有!” 男人一怒之下拂袖而去。

一屋子仆婢面面相觑,崔嬷嬷的心都快疼碎了,“公主,您为何不告诉……您又是何苦啊?”

一片珠帘撞击声恍如玉碎,宣明珠怔怔盯着他离去的方向,心窝似乎搠进一把锋利的刀子,张口,却无言。

是啊,何苦。

成亲七载,并非没有自疑过,他是否根本不喜欢自己,而是她用权势迫了他。

可像梅鹤庭这样骨鲠的人,若果真不喜欢她,何以还年年写下自制的七夕词赠她?

是那“鹤衔珠影璧”,是那“永结鸾俦好”。

他既有回应,她便也信了,这段姻缘不是自己勉强来的。

直至太医诊出她患上不治之症,昭乐长公主才蓦然想明白。

这七年,原是她一厢情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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