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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小昭子(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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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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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芒横亘长空, 挂着紫黑檀木牌匾的府邸,仿佛还能看见白日里宾客盈门的盛景。

袖子一抖,沃南手上便出现了只黑眉柳莺, 只他刚要把那鸟儿放出去时,余光便捕捉到了个眼熟的身影。

摆臀扭腰,身段袅袅。见他视线打了过去,不勾而扬的眼尾越发飞了起来,一声婉转的“南堂主”,便不偏不倚地送到耳边。

“是你?”沃南眉间敛起。

“可不是我么?”说话间胡飘飘便到了沃南跟前, 声音清又媚:“这可真真儿巧了,大半夜的,居然也能跟南堂主遇着, 可见咱们缘分匪浅呐……”

“你来做什么?”

“自然是来寻沃檀姑娘了, 我可是与她约好了的。怎么,南堂主也约了她?”

……

同一时辰,沃檀裹了件披风在临翠北园里, 正等着白日里交换了暗讯的胡飘飘。

已过了约定的时辰,可她探头探脑看了几回,却也不见胡飘飘的身影。

正纳闷是不是记错时辰, 左边的墙根儿有了响动,终于见胡飘飘跃入眼帘。

她虽还是白日里的装扮,但这会儿胸前鼓鼓囊囊明显是松过束带, 而那腰间,亦像是特意紧过扣眼的。

对比被吹得跟孙子似的沃檀, 胡飘飘眉梢沾着的那股风情, 活像刚打窑子里头嫖完。

是这么想的, 沃檀兜头问的也是这么句, 而胡飘飘听完后竟也伸出舌尖在上嘴唇舔了一圈:“是想嫖来着,但那人太古板了,不太好拿下。”

“为什么?”沃檀看了看她最傲人之处:“他嫌你胸大?”

“噗哧……”胡飘飘的促狭登时碎成一阵无声的狂笑,她五官扭曲,躬着腰乐得差点捶胸。

笑完,胡飘飘朝沃檀抛来个妩媚的飞眼:“好妹妹,我要想睡到这个男人,可能还得靠你帮帮忙了。”

沃檀本来对胡飘飘的男人并不感兴趣,方才那话不过顺嘴一提,但这会儿却自那话中咂摸出些不寻常来。

她往后仰了仰:“你说的……难道是我阿兄?”

胡飘飘盎然的笑意,给了沃檀肯定的答案。

“那只能靠你自己了,我不可能卖阿兄。”沃檀挺直腰板,极有原则。

“好妹妹,春风一度也不肯帮么?我又没想当你嫂子。”胡飘飘眼波流动着,走进了亭中:“我好歹也救过南堂主一命,当时没顾着上问他要什么旁的谢礼,而今找你这当妹妹的撮合一回也不成?”

于是在胡飘飘这里,沃檀又听来一桩不久前的旧事。

被府衙追缉的那回,曹相特意请旨向禁军借了神卫兵埋伏着。要不是胡飘飘赶过去拼死搭救,她阿兄说不好就被捉着入大狱、受重刑去了。

怪不得她回京的时候见阿兄受着那样的伤,这杆子过节,少不得又要记到陈府那毒妇身上去!

沃檀尚还吱吱咬着牙,又闻胡飘飘叹出声追忆似的哀怨:“当时我救下南堂主,他可是在我那儿住过几日的,那些个刀伤箭伤我也帮着处理过……别的不说,这长得好看&#30...

340;男人啊,不论血还是汗都没半点子腥臭味……”

亭子里明明有石桌凳,再不济也能坐石阶,偏她连站都不肯好好站,倚着那亭柱接着怅惘:“我和南堂主也是躺过一张榻,盖过一片被的,他半夜烧作起来发冷还揽抱过呢,可转天趁我出去买药,他醒来就跑了,唉,真是可惜。”

沃檀虽然也觉得可惜,但亲与疏,她还是得分上一分。

再者,虽然都是地阳堂的人,但胡飘飘和田枝不同,田枝多数时候是口花花占些嘴上便宜,胡飘飘则是真个会想方设法扒男人裤子的。以往阿兄与她无甚接触倒罢了,而今揽过抱过躺过一张榻钻过一床被,想来阿兄那冷面煞神的模样,在胡飘飘跟前怕是少说要打三分折扣。

同为女子,沃檀理解垂涎男人的那份急切,但她这做妹妹的,总不能真帮着胡飘飘撮合?

冥思苦想了会儿,沃檀正色道:“我做不了我阿兄的主,你换个别的要求吧,要财要物,我都能想想办法。”

胡飘飘再度被逗笑:“有男人撑腰就是不一样啊,这口气大得,可有八成的王妃模样了。”

时辰不算宽绰,二女没再插科打诨扯闲篇,略略说了几句话后,便齐齐出了秦府。

彼时离秦府脚程不算远的一处荒废宅院,沃南正与卢长宁等在里头。

少年在地心踱着步,从头到脚都是控制不住的紧张。

而沃南,则不动声色地想着这些时日的事,尤其,是下午那段。

恼羞成怒也好,迁怒也罢,总之这位卢姓少主,明显已经对门主有了微词。

到底不是自小便相处过的,再是姑侄血亲,总也隔着不止一层。

突然有那样的身世加诸于身,比起这位卢少主的震惊,不难窥见的,是那份持续且愈来愈盛的抗拒。

这个年纪的小郎君心思最是敏感脆弱,比起看重,他更需要的是尊重。可门主掌权多年,以势压人习惯了,就算知晓也不会顾及,毕竟于她而言,复国大义胜于一切,凌驾所有。

在她眼里头,小情小爱、春伤秋怨,不值一提。

这样气概的人物自是令人畏惧,可畏惧,同时意味着距离。

思绪过半,有动静接近。沃南抬头一瞥,两个身影跃入院中。

“阿兄!”沃檀眼睛里蹿过亮亮的光,朝沃南奔去,可她畅然轻快的神情,却在看到卢长宁的那刻戛然消失。

“少主?”沃檀脚步顿得太快,吓得打了下崴,被迎过去的卢长宁伸手扶住。

手碰到手,二人俱是冷颤了下。

“没事吧?”卢长宁嗓子紧巴巴的,手下也不由自主地收紧了些。

沃檀连忙站稳,与胡飘飘一道向这少年行礼。

而沃南既带卢长宁来,便也爽快成全了他与沃檀独自的期望。

是以没多久,那庭院里头便听得卢长宁的嗫嚅:“我听说了,你取那六冷丸的时候,在秘阁受了顿酷刑……”

少年字斟句酌,生怕说错些什么,又还得压抑那股子可能会让他出丑的激动。然而沃檀面上的警戒与疏离,还是将他烫得有些无措。

他略微急声:“我那时不知这些,想必你是吃了极大苦头的...

,还有把我从九王爷手上救回来,也是你功劳最大,我合该向你好好道几回谢的。”

“少主太客气了,其实我偷那个药,也是为了……我那位未婚夫婿,他当时病得厉害。”沃檀默默说了实话。

况且……六冷丸真有这么大效用,一粒就能治好这小郎君的眼睛?她对此一直心存疑惑,亦心思蠢蠢。

而自她口中蹦出的未婚夫婿四个字,则将卢长宁拍得脑子空白了一瞬。

见了她的面,他心底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激越本结作一颗欢悦的水泡,此刻却被她呼着嘴一口吹破。

干脆利落,不加思索。

好似过了许久,卢长宁才从空空洞洞的怔然中抽身出来。

他按住内心的雪,喉咙发紧,声音带着明显的钝意:“你那时……肯定吓坏了吧?听到那样的话。”

沃檀抿了抿嘴,没有吭声。

卢长宁心绪紊乱,来时明明许多话泉涌般冒在脑子里,但此刻一截截收紧,一息息词穷。

静夜死寂,偶有声响,或是打更人穿街走巷的梆子声,或是梆子声引得巷落间的狗在叫唤。

少年的心犹如被一只大手紧紧攫住,松开后,有寸寸掌印。

他望着几步之外埋着头的姑娘,心中有什么在纵贯着,是比负疚还要清晰的感触。

由来有些东西的生根发芽没有道理,而非要追溯自何时起又自何处生,于此时此刻的他来说,也没了意义。

霜降般的月光之下,少年目色发暗,笑意有些惨然:“我能问一句么?你到底和他真的早有婚约,还是那时被门主的话吓坏了,才故意那样说?”

……

打更人走远了,烦耳的噪声也终于消低了些,几里外的酒楼檐顶上,说话声也能听得见了。

胡飘飘靠坐着,一条腿搭在屋脊上:“沃檀姑娘可真是好魅力,被个九王爷心心念念不够,咱们少主还痴恋着。”

略顿,她翘了翘唇:“不过让我选,我宁愿听门主的话,选少主,将来能掌整个六幺门。不过小姑娘嘛,都喜欢年长于自己的,等她到了我这个年纪,就知道馋小郎君的好处了。”

胡飘飘嗓音曲里八拐,唱戏似的,且说的话无人回应,便更像在唱独台戏。

她推起眼皮,看了看旁边站姿如弓的青年,故意又道:“但话说回来,就算她不选少主,有南堂主在,门主也不见得真会硬押着她嫁给少主。”

对胡飘飘的存心找话,沃南充耳不闻,他正想着自己那个令人头疼的妹子,又想着卢长宁那一腔心意。

可沃南越是不理,胡飘飘却越是喋喋不休:“南堂主,您说沃檀姑娘知不知道少主的心意?我怎么瞧着,她好似有些发懵?”

沃南朝那院落里头眺了一眼,心里摇头不迭。

倘若知道,多少也该有些提防,不至于吓到要跟那九王爷又扯上关系。

若他所料无差,他那妹子八成还觉得这小少主是痛失至亲,心里拿她当娘看,才错生了心思……

那份傻气的迟钝,怕是比秀才遇着兵还要让人哭笑不得。

神思回转,沃南收回视线,却发现自己正被脉脉地注视着,而...

他腰间大带的一端,则正被胡飘飘绞在指头。

见他落眼看过去,她不但不撒手,还故意勾了勾手指。

沃南身子侧开,当即抽剑抵在她身前:“是不是以为救过我一命,我就不会动你?”

“南堂主这话说得奴家可太害怕了,但您身手高强,若想动奴家,奴家也只有束手就擒的份了……”于这不留情面的话下,胡飘飘昂着头颈,丰润白皙的手指顺着那剑身往上游着:“若被擒,奴家愿受南堂主的刑,还要最重的那种,更想死在南堂主身上……或月夸下。”

长剑泛着寒光,沃南眯了眯眼,正待动作时,听到沃檀的动静。

沃檀撇下神思恍惚的卢长宁,直接飞身跃去那酒楼顶上:“阿兄。”

剑已收回,沃南绷着脸吩咐胡飘飘,让她下去护着卢长宁。

胡飘飘倒没再撩惹这位不解风情的堂主,只于下去前,掸着袖子说了声:“我在东宫听到些壁角,陈府的麻烦好像越发大了,要是没能兜住火,备不住咱们六幺门也要受些牵连。”

待她走后,兄妹两个互相看了会儿,沃檀问:“陈府什么麻烦,阿兄知道么?”

“我只知道你如今真是大姑娘了,连婚事也不与我商议,便要嫁人为妻。”沃南如此接道。

提起这茬,沃檀很难不心虚,可她支吾着支吾着,却又听得问:“给门主投的毒,多久会发作?”

沃檀心尖猛地缩了下,紧张到下意识去抠手。

“我知道你想自己报仇,但如今既有婚约在身,便不好再沾染门派这些事,还是交予我来处理为好。”说话间沃南撩起袍子,去到屋脊坐下。

眼见这是幅要清夜长谈的架势,沃檀只好如实道:“是慢慢侵体的,我怕师父发现,还分了好多回去投。算算日子,也差不多要开始发作了。”

见阿兄面色尚可,她又趁机道:“如果门主没了,六幺门淡出朝堂纷争,大家做的事也没以前那么危险。”

沃南眸光微斜,睨她问:“看来你是打定主意,要与那九王爷双宿双栖一辈子了?”

一辈子这样重的词,压得沃檀脖子都低了几分:“我早跟阿兄说过的,我想当贵女,想享荣华富贵。如果能当王妃,这些都是双倍的,也没什么不好。”

她亦向前走着,蹲在沃南跟前:“阿兄是怕他对我不好,还是怕他算计我?”

兄妹二人一个搭膝而坐,一个托腮发问,倒有些像幼年游荡街头时,虽食不果腹却最为无拘的神态。

对视片刻,沃南慢吞吞开口:“你嫁他,可避门主乱指的鸳鸯谱,也无可厚非。”

见沃檀眼睛瞠直,他又板着声音道:“我与那位王爷并无个人恩怨,过往一应交锋,也不过是执行六幺门任务罢了。”

走向急转,与预想中的情景大不相同。沃檀惊喜得立马要拗起身子,却因势子太猛,而险些提前给阿兄拜大年。

“都要成婚的人了,还毛毛躁躁冒冒失失的。”沃南眼疾手快地扶住她,旋即整条手臂被抱住,再被人眉开眼笑地摇了摇:“阿兄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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