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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0章 第一百六十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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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谷坚显然不想解释什么,仅动了动唇,轻描淡写地说了句“放箭”,数十支羽箭便破开空气朝着河畔射来。

呼延蛮蛮好似被这突如其来的背叛抽空了精力一般,全然不知该如何反应,只顾着绷紧身体,仿佛在迎接死亡。

然而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一道纤瘦的红色身影在关键时刻挡住了他的视野。

呼延蛮蛮睁大双眼,他的爱妾,正张开着双臂护卫在他身前。

对方那飘动的衣衫从他的眼前划过,犹如展开的羽翅,与天边绚丽的霞光融在了一起,像披着云霞。

心脏开始猛烈地跳动,呼延蛮蛮大呼爱妾的名字。

他急切地伸出胳膊欲借住他的爱人,但女子却仿佛刻意避开他的身体般,旋转往后退了几步,一脚踏进了冰凉的河水里。

转过身,呼延蛮蛮看到她满身皆是为他所挡的灰白羽箭,鲜血肆意流淌着,将本就艳丽的衣裙染得更为浓艳。

女子朝着他柔媚而悲凉地笑着,一边凝望着他,一边大颗的泪珠从眼眶滑落,最后闭上眼,身体像散了架似的,沉沉地落入了燃烧着红云的河水之中。

“影儿!”

呼延蛮蛮大声呼唤,想要追进水中去,脚步却沉重得如同灌了铅,令他只能麻愣愣地伫立在原地。

河面上,分不清是血、是衣裙,还是倒映的瑰丽霞光,它们静静地包裹着女子的身体,那张雪白的面孔在此刻美得惊心动魄。

呼延蛮蛮失神地望着那鲜红的血液在水中蔓延,感到心间一阵被腐蚀般的疼痛,彻骨的寒意渗透了全身,就好像躺在那冰冷河水中的人是自己一样。

被这样绝望的疼痛包围着,他不禁升起一个念头。

——不如就此殉情,为情而死,总好过遭受背叛而亡。

呼延蛮蛮被这样的信念所攫住了,于是他转过身来,朝向兰谷坚大喊:“你要杀我,杀左贤王,好,你来啊,朝我放箭,杀死我!”

说罢,他开始大笑起来,笑声悲戚,撕心裂肺。

“找死。”兰谷坚冷哼一声,抬起手,正欲开口指挥放箭,却冷不防地感到胸口一阵剧痛,利刃穿过身体的声音清晰地回荡在他的耳畔。

他缓缓转头,对上了一张冰冷如野兽的面孔。

一瞬间,兰谷坚目眦欲裂,猛地抬起手掐住对方的脖子:“你敢背、叛……”

话未说完,邢桑拔出匕首,兰谷坚口中溢出鲜血,一双眼睛不甘心地怒睁着,仰面倒在了地上。

这一下发生得猝不及防,看到大当户被杀,周围的亲兵方寸大乱,没了指挥之人,谁也不敢再向左贤王攻击,转而纷纷将矛头指向邢桑。

邢桑快速收起匕首,拔出长刀,转身便利落地杀了两人。

空隙间,他转首望向河畔呆立的呼延蛮蛮,朝对方清晰而冷酷地道了一个字:“滚!”

见情势反转,那些被控制住的呼延蛮蛮的亲兵纷纷趁乱反击,和兰谷坚的人战成了一团。

十几个亲兵抽身而出,跑到河畔拥护呼延蛮蛮逃跑。

“殿下,快走!”

“大当户叛变,此地军士皆为其下属,这些人已不可信也!”

呼延蛮蛮殉情的念头尚残留在脑中,回头望向河里漂浮的女子尸体,焦急地念道:“影儿,带走影儿……”

但情势危急,亲兵无暇再顾及一个女人,何况还是一具尸体。

呼延蛮蛮被强拉着坐上马匹,亲兵一甩鞭子抽向马匹,十几匹马迅速朝着北方奔逃而去,没多久便消失在道路上。

而原地休息的四千多名匈奴兵已彻底为眼前的景象所迷惑,除了兰谷坚的亲兵,其他人皆不知大当户预备刺杀左贤王的计划。

身为效忠于大单于的军队,他们本该护卫左贤王,但彼时,左贤王已陷入危境,动手的又是威望颇高的大当户,无人敢出手制止,于是所有人都间接成为了兰谷坚的同谋。

因顾忌着这点,此刻,他们既不敢追随左贤王而去,也不敢参与乱战,只能呆呆看着两方混战,直到兰谷坚的人陆续被杀死,左贤王的亲兵纷纷趁机逃离,凡千长以上的将领皆倒于血泊,最后仅剩下一个羯族将领满身浴血地站在原地。

夕阳早已落下,随夜幕降临,月光如清冽的潮水涌入大地,披洒在堆积于旷野的兵刃与尸体上。

邢桑带着满身未散的杀气,走到军队面前,锐利的目光扫过众人,一字一句冷漠地说道:“大单于病危,大当户投靠谷蠡王,颛渠阏氏命他杀死左贤王,欲夺王位,尔等皆是他的帮凶!

“可如今,左贤王未死,一旦他返回王庭,继承大单于之位,尔等皆要死。

“眼下是回归王庭,还是追随于我,你们自己选择。”

话落,氛围一阵阒然。

多年来,众人一直受大当户指挥,今大当户已死,军士们便一下子失了主心骨,又听闻王庭内乱,大伙唯恐被左贤王视为眼中钉,于是在邢桑抛出选择的一瞬,多数人就已有了倾向。

没过多久,一名百骑长率先出来道:“邢千长勇武神威,吾愿效忠千骑长。”

有人带头,紧随其后又有数人出来效忠,最终所有留在此地的匈奴兵皆表示忠心道:“吾等愿追随千长!”

“好。”邢桑扯起嘴角,转身走到自己的坐骑旁,翻身上马,“都休息够了吗,休息够了便随我离开此地!”

“千长,不,首领,我们现向何处?”一名百骑长问。

邢桑视线掠过平原,平静道:“向西,去浠州。”

·

一刻钟后,逃至德邬郡的匈奴军临时改道,朝着战乱不休的浠州而去。

率领着数千属于自己的兵士,策马朝着未知的地方奔腾,清凉的夜风从耳边呼呼刮过,邢桑感到无比畅快,仿佛自己就是一头重获自由被释放的猛兽。

而这个世界上,除了自己,惟有一人深知他是一头猛兽。

邢桑回过头,望向郇州方向的夜空,那里缀满着繁星,漫天银光闪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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