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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104(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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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简贞上轿时, 荀梦贞是与江寄月站在一起看着的,江寄月偏过头,就能看着荀梦贞在默默地擦眼泪, 她递给绢帕给她,小姑娘就自然而然地把头抵在了她的肩膀上。

江寄月还记得当时她离开桐丹院的样子,内心里还是舒了口气的。

大约是荀简贞与荀梦贞说了什么, 所以荀梦贞也理解了荀简贞被禁足的那两个月与这匆忙的冲喜婚事, 让她对江寄月和荀引鹤少了许多的怨气。

江寄月顺势轻轻揽住了荀梦贞的肩头。

等花轿离了荀府, 宾客也渐渐要散去,侍剑扶着江寄月坐了下来, 她作为主人招待宾客招待了一天, 也累乏了, 喜宴上菜肴再丰盛,她也没时间好好尝过几筷。

侍剑给她取来小厨房另外给她做的膳食,江寄月夹起才吃了些,便看到丫鬟着急忙慌地跑了进来,江寄月扫了眼还没散走的宾客, 忙让侍剑去把她拦下来。

无论如何, 宾客还没有走, 荀府发生什么事也得先秉过主子再说,这样冒冒然然地冲进来,只会让看客起热闹心思。

侍剑去得很快, 但也没那丫鬟声音快, 那丫鬟腿一软, 跪在地上:“老太太, 二夫人, 不好了, 大老爷没了!”

江寄月猛然站了起来。

宾客们都知道这场婚事是为了给大老爷冲喜办的,可是这花轿才抬出荀府多久,大约也才出了上京,这大老爷竟然说没就没了吗?

这冲喜是不是冲得有些大了?

大家纷纷看向江寄月。

江寄月扶住身子,稳了稳神思,道:“让大夫来看过吗?”

自然是不能真的让大夫来看,荀引鹄的死本来就另有猫腻,但有外人看着,戏还得做足,江寄月的脑子快速地转着。

她向女客们福了福身子:“诸位夫人姑娘,还请容许我失陪一下。”她让丫鬟重新上了些茶点伺候着,有眼色的这时候也就纷纷起来告辞了,江寄月打发她们走了后,快步往后宅走去。

但她还没走出多远,荀引鹤便来寻她了,她走过去:“夫君,大哥他怎么突然死了?”

这也死得太晦气了点吧,亲生女儿刚出嫁,老爹就没了,这可真是太会挑日子了,迟死一天不行啊。

荀引鹤道:“慢点走,不要跑,小心身子。”他张开手臂,把小跑过来的江寄月抱稳了,让她好好站住,“吃过饭了吗?”

江寄月道:“吃了些,也不饿了,才刚在宴席上也垫了些的。”

荀引鹤让侍剑回去拿一些糕点来,他挽着江寄月的手往梨湘苑走去,道:“郗氏那边你不必担心,我已让人知会过她,她今日应该已经离开上京了。”

难怪今天郗氏没来参加婚宴,大家都在猜是不是郗家真的要大难临头了,连与荀家的姻亲都做不成了,郗珠遗听够了这些闲话,方才一气之下跑出去和江寄月撒泼。

江寄月才后知后觉道:“所以大哥的死是你安排的?”她约略有些无语,“你真会挑好日子。”

荀引鹤知道她的意思,道:“又不会把荀简贞叫回来,她离了上京可以过逍遥自在的日子,晦气不到她。”

江寄月愣了一下,道:“不把她叫回来?”虽然她也知道荀引鹄的葬礼实在没什么好参加的,只是人言可畏,前脚还给荀简贞安了个孝顺的名声,此时却连葬礼都不让她参加,怎么看都有些说不过去。

毕竟迎亲的队伍没有走很远。

荀引鹤道:“就说不能耽误吉时,毕竟夫家那边的礼还没有成。届时她脱下吉服,披麻戴孝入夫家,也不会有人说她不是。”

荀简贞的成亲仪式只完成了一半,夫家那边尚未礼成,她就得披麻戴孝,给荀引鹄守孝三年,期间不能与夫君圆房,不能饮酒参

加宴会,相当于失去了和夫君培养感情的机会,而成亲头三年,又往往是最容易培养感情,夫妻之间感情最好的,荀引鹄死的还真是……

但这日子是荀引鹤挑的,江寄月又说不了什么,只是大约也觉得荀引鹤确实非常睚眦必报了,他可以对荀简贞重拿轻放,但不代表他真的愿意给荀简贞一个痛快。

荀引鹤一看她的脸色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手指戳戳她的脸颊道:“荀简贞可没有想过这些,她只是想让大哥死,况且这事她也是知道的,她可没有觉得这会影响到她后半生,只是很遗憾杀死大哥的不是她而已。”

虽然就算荀简贞觉得有影响,荀引鹤也不会心慈手软也是了。

江寄月叹气道:“若是我爹爹那样的,我哪怕给他守三十年的孝,我都不觉得如何,可是大哥那样的,虽然感觉话说得重了,但确实会让人觉得他死了也是一种麻烦的感觉。”

荀引鹤笑着摇摇头,道:“不是每个人如岳丈般想得开的。”

江寄月没给江左杨守过孝,江左杨葬礼结束后三个月,江寄月就嫁给了沈知涯。

热孝时成亲,这件事足够让人骂死江左杨,说他一天到晚邪门歪道也不知道教了个什么玩意,教出来的学生祸国殃民,养出来的女儿离经叛道。

事实上,那时候还真有人知道风声后,就迫不及待地告到过御前,就为了让文帝下令把挖出江左杨的尸骨来鞭打,顺便治死江寄月,让江左杨绝嗣。

那件事是被宁公公压下来的。

沈知涯进京赶考后,荀引鹤才知江左杨自裁而江寄月已经成亲的事,在震惊之余更是冒出了身冷汗,偏这事后来还被文帝在众目睽睽下问了出来,当时耳朵众多,又有大召律法在前,荀引鹤要为江家说话都是难的。

但幸好,文帝也反应过来了,道:“江先生是风流名士,不为世俗礼教所拘束,朕还记得他娘子去世时,他还曾学庄子击盆而歌呢。当年朕也说了,他愿意怎样就怎样,江姑娘也只是遵从他的遗嘱罢了,不是不孝。”

既然文帝都不介意了,那么底下也没人敢介意,于是这本来可以再引起动荡的事,就这样一点波浪都没掀起。

后来文帝直接把宁公公叫到跟前问了——他那时还不知道荀引鹤与香积山的渊源,只下意识地以为,荀引鹤并不会多加关心这偏远的香积山,那对偏远的这对父女。

于是他径直问宁公公道:“不是说已经断绝关系了吗?你倒是好大的胆子,热孝时成亲你知道是什么大罪,你也敢绕过朕和叔衡压下去。”

文帝不用看到折子也能知道,江左杨能被逼到自裁,当时有多少人在针对他,有这样大一个把柄露了出来,那些人不会不抓住这个机会继续给江左杨泼污水的,结果那些声音不仅没浮到上京来,就连江寄月的婚事都没阻止,肯定有个权势极其大的人出马了,导致那些蠢蠢欲动的人也只能歇了心思。

宁公公跪在地上,没答文帝这句话,他把文帝从小伺候到大,很知道文帝说这话只是单纯地在吐槽他而已,于是宁公公道:“江左杨生前不止一次说过,不要女儿为他守孝,父母之命不可违,若是江家姑娘仍旧守了孝,究竟是孝还是不孝呢?”

江左杨确实不止一次写文章骂过守孝这制度。

他是这样说的,真心爱护儿女的父母,生前连看到儿女叹气一生都要关怀许久,若是看到儿女悲痛三年,连一点欢娱都不能有,恐怕灵魂在泉下也不能安宁,非要脱身回阳间请求儿女要高兴,请问这样让父母死都不能死安心的制度真的能体现孝心吗?

而事实上可以看见,这种所谓的孝顺也不过是投机倒把者沽名钓誉之手段,那些说是守孝,但偷偷蓄养美婢,生下孩子的不知凡几,反而还得了个孝顺的名声,不觉得可笑吗?

我娘子死的时候,我在葬礼上击盆而歌,还被骂冷血无情,可是你们这些只看表面功夫不看真心的人,一点都不懂我是真的高兴她能从病痛中解脱,可以得到永久的安宁了,如果她能如此,我又何必强求她再陪着我呢?我后来想她想得不行就去喝酒,喝得烂醉就能看到她,所以我愿意喝得烂醉。但你们又拿这件事指责我,可是与那些嘴巴说得好听,表面功夫做得到位的仁义君子相比,究竟谁才是情深意重的表现呢?

比起拥有一个嘴巴上假惺惺说想念我,一天到晚却想着该如何瞒骗世人给自己找点乐子,边找乐子还要边骂老东西死得晦气,让我找乐子都找得憋屈的伪君子,我宁可我的女儿在我死后该干嘛就干嘛去,不需要做那些表面功夫,我看不上,她只要在想我时能给我娘子烧点纸钱上柱香,我就觉得是孝顺了。

那篇文章甫一发表就很轰动,江左杨骂得范围太广了,几乎把所有人的心声都骂了进去。

三年守孝期确实太漫长了,喜欢玩乐的人和卯足了劲要晋升的人都觉得晦气,但他们不敢说,所以当有个人跳出来揭穿了他们的真面目时,只能激烈地反骂回去,只为了维护那摇摇欲坠的虚伪面具。

所以明明是一篇乡野里的一篇文章,反而把文帝惊动了,就在所有人都等着他处决了江左杨后,文帝只说了一句话:“江先生若能说到做到,也是名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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